何芝苒惊讶地抬起头，正好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再只有平和的歉意与责任，似乎还多了些她看不懂，更为幽暗专注的东西。“这……会不会太麻烦夫君了？”她习惯性地想要退缩。
“不麻烦。”陈安初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坚定，“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交际往来，自然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他刻意强调了“妻子”二字，仿佛在提醒她，也提醒自己。
马车经过一段不甚平整的路面，微微颠簸了一下。何芝苒身子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自己。下一刻，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便覆上了她搁在膝头、微微攥紧的手。
他的手比她的大上许多，轻易便将她的柔荑包裹其中。那触感清晰而灼热，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何芝苒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稍稍用力握住了。
“小心些。”他低声道，目光依旧锁着她，仿佛这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出于关怀的动作。但他掌心的温度和他微微收紧的力道，都在宣告着这不是寻常的礼节性搀扶。
何芝苒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背肌肤滚烫，那股热意甚至顺着血液蔓延到了全身。她心跳如擂鼓，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不敢再看他，只能慌乱地垂下眼睫，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略带薄茧的摩挲感。
陈安初看着她这副羞怯慌乱，如同受惊小兔般的模样，心中那份因看到她与乔熙诺谈笑而产生微妙的占有欲得到了奇异的满足。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静静地握着她的手，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方才在茶楼，看你似乎很喜欢那盏桂花蜜露？”他转移了话题，试图缓解她的紧张，但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回去让厨房也照着方子做来尝尝？或者，我知道城南有家老字号，做的桂花糕更是一绝，明日下朝，我带些回来给你？”
他开始笨拙地，尝试着用沈奕宸那种更直接的方式，去表达关心和……讨好。虽然这“强势”的靠近和琐碎的关怀，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种陌生的体验，甚至带着几分刻意模仿的生硬，但那份想要靠近的心意，却是真实的。
何芝苒听着他絮絮的话语，感受着手背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最初的惊慌慢慢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酥麻的暖流，悄然浸润着她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田。她依旧没有抬头，但紧绷的肩膀却微微放松了下来，细若蚊蚋地应了一声：“……好。”
陈安初看着她微微泛红的侧颈，和那轻轻颤动的睫毛，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原来，主动靠近，也并非那么困难。
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前行，车厢内，两人并肩而坐，手紧紧相握，虽无言，却有一种无声亲密的气息在悄然滋生蔓延。陈安初这份带着学习意味，“强势”的靠近，似乎歪打正着地，在他们之间，敲开了一丝真正属于夫妻的缝隙。
自那日茶楼归来，陈安初仿佛打通了某种关窍，虽依旧保持着君子之风，但对待何芝苒的方式，却悄然发生了改变。他开始更细致地观察她的喜好，更主动地融入她的生活。
他会记得她随口提过想看某本孤本游记，几日后那本书便会出现在她的书案上；他会注意到她多看了几眼的某盆兰花，翌日那花便会被移栽到他们院落中最适宜的位置；晚膳时，他会自然地与她谈论朝中见闻，也会认真倾听她打理院务时遇到的琐事，并给出中肯的建议。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怀，让何芝苒起初的无所适从渐渐化为了习惯，甚至开始隐隐期待。她发现，这位名义上的夫君，内里是如此的温润细腻，与他清雅的外表一般，值得人细细品味。
这夜，月色极好，清辉透过窗纱洒入室内。陈安初在书房处理完公务，回到正房时，见何芝苒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就着灯火缝制一件中衣，看尺寸，显然是给他的。她神情专注，侧脸在月光与灯影交织下，显得格外柔美静谧。
他心中一动，脚步不由得放轻。何芝苒听到动静抬起头，见他归来，放下手中的针线，习惯性地起身准备去吩咐丫鬟备水，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肩膀。
“不急。”他在她身旁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却恰好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清香。“今日月色甚美，陪我说说话可好？”
何芝苒微微颔首，重新坐了下来，心跳却因他的靠近而悄悄加速。
两人便这样并肩坐在窗下，起初只是闲聊些家常，渐渐地，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彼此幼时的趣事上。陈安初说起自己少年时也曾调皮，为了捉促织爬树摔破了膝盖；何芝苒则掩唇轻笑，提及自己幼时偷学姨娘制药，却把厨房弄得一团糟。
这些都是他们从未与对方分享过属于各自过去，轻松而真实的片段。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发融洽自然，空气中仿佛流淌着一种温暖而亲昵的脉流。
夜渐深，烛火噼啪一声轻响。何芝苒意识到时辰不早，正准备如往常般提醒他该回书房歇息时，却见陈安初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语气自然地说道：“今夜，我便歇在此处吧。”
何芝苒闻言，脸颊“腾”地一下染上红晕，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心跳如擂鼓。他……他这是……
陈安初将她的紧张与羞涩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他并未有任何逾矩的举动，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指，声音低沉而带着安抚的力量：“只是睡觉。你我是夫妻，同室而眠，天经地义。”
他的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半分狎昵之意，只有一种想要更靠近，给予更多陪伴的真诚。
何芝苒看着他温和却坚定的目光，心中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了些许。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弱，却并未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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