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攻讦并未因皇帝的斥责而停歇,反而如同暗夜中的藤蔓,在看不见的地方滋生蔓延。那些“清流”们虽然暂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弹劾安婕妤与四皇子,但私下里的流言蜚语、对“番物”、“奇技”的贬损却愈演愈烈,甚至开始隐隐质疑皇帝“等待破敌之策”的真实性,认为这只是拖延的借口。
萧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的怒意与决断如同被反复锤炼的钢铁,愈发坚硬。他知道,仅仅靠言语的驳斥,无法让这些沉浸于故纸堆和空谈中的官员真正闭嘴。他们需要看到的,是血与火的现实。
这一日,再次有官员在议事时,隐晦地提及“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暗示应重启“招抚”之议。萧衍静静地听着,直到那人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诸位爱卿忧心国事,拳拳之心,朕已知悉。既然众卿对前线战事如此关切,对佛郎机之炮火如此‘了解’,空谈终究无益。朕便给你们一个亲身体验、为国分忧的机会。”
他目光扫过那几个跳得最欢的保守派官员,特别是那位首先发难的御史,以及几位始终对“金种”和“番邦事务”持否定态度的礼部、翰林院官员。
“着令,”萧衍的声音陡然转厉,“御史周廷、翰林院编修陈启、礼部主事郑元……等八人,即日组成‘观风宣慰使团’,驰赴东南前线,慰劳将士,实地体察军情!尔等既熟读圣贤书,通晓大义,当亲临战阵,将所见所闻,如实记录,回禀于朕,亦让朝野上下,知晓我前线将士是如何在浴血奋战!”
被点名的几位官员瞬间脸色煞白,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前线?那是刀剑无眼、炮火连天的地方!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去那里不是送死吗?
“陛下!臣……臣等职在言路(或词林、仪制),不谙兵事,恐……恐误了陛下大事啊!”周御史噗通一声跪倒,声音颤抖。
“哦?”萧衍眉梢一挑,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尔等先前议论兵事、指摘方略时,不是言之凿凿吗?怎的到了要亲眼看一看的时候,便推脱不谙兵事了?难道尔等的道理,只适用于这金銮殿上,却见不得真正的战场?”
他根本不给对方再辩驳的机会,斩钉截铁道:“此事已决!尔等明日便启程!靖海侯会保证尔等安全,但既入军中,便需遵守军法!朕要尔等仔细看看,佛郎机的炮火究竟何等犀利,我朝将士是在何种劣势下坚守国门!也要尔等亲眼看看,你们口中那‘动摇国本’的番薯、苞谷,是否能成为支撑大军与百姓活命的希望!”
“战争未止,尔等便不必回来了!何时驱逐夷寇,收复失岛,何时便是尔等回京复命之日!退下!”
最后几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几人耳边。战争不结束,就不能回来?这简直是流放!几人面如死灰,浑身瘫软,几乎是被侍卫“请”出了大殿。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背后皆冒起一股寒意。皇帝这一手,太狠了!这不是简单的惩罚,这是要将这些最顽固的反对者,直接扔到最残酷的现实面前,用血与火来拷问他们的信念!要么他们在炮火中认清现实,转变立场;要么……他们可能就永远留在那片焦土之上。
消息传到听雨轩,沈桃正在翻阅各地送来的“金种”长势报告。她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陛下此举……虽有些酷烈,但或许,这是让那些只懂得空谈的大人们,最快理解现实的方法。只是,希望他们能活着领悟吧。”
她很清楚,萧衍这不仅是在惩罚和立威,更是在为未来可能从南洋带来的“成果”铺路。当这些亲眼见过敌人炮火之威的官员(如果他们能活着回来),再看到仿制成功的精良火器时,任何关于“奇技淫巧”、“有违祖制”的反对,都会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这一招“以战正言”,釜底抽薪,彻底震慑了朝中那些不合时宜的噪音。至少在明面上,再也无人敢轻易拿“番物”、“干政”来说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强行拉回到了东南那场关乎国运的战事上。
而一支特殊的“观风宣慰使团”,怀着赴死般的心情,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凄凄惶惶地离开了京城,奔赴那片他们只在奏章和想象中接触过的血腥战场。等待他们的,将是铁与火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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