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潜艇缓缓浮出幽暗的海面,荣塘镇的海岸线已在朦胧中若隐若现。李信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停顿了一瞬,他感受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仿佛黑暗中有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海面平复,潜艇外壳滴水。李信踹开舱门,冷风裹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抹了把脸,掌心血纹如被火焰灼烧,滚烫的感觉顺着血脉蔓延,像贴了块热敷贴。
“到了。”他说,“荣塘镇。”
莫离从后头跟上,链剑挂在腰侧,冰魄石碎片收在衣袋里。她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左耳银环——三枚银圈轻轻相碰,发出极细的颤音,像是某种老式闹钟上紧发条的声音。
两人踩着湿泥往镇子深处走。稻田裂痕还在冒气,像是刚蒸完馒头的锅盖缝。地面时不时抖一下,不像是地震,倒像有人在底下打呼噜。每当地动传来,莫离耳坠上的银环便微微震颤,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龙吟,仿佛与地底深处某种古老频率悄然共振。
“你那血纹导航靠谱吗?”莫离瞥他一眼,“别带我俩钻进坟头直播打卡。”
“放心。”李信掏出速干本翻了一页,“我这可是祖传GpS,误差不超过三百年。”
他蹲下身,把《古文观止》摊在泥地上,又撕了一页祖父手札垫在下面。右手按上去,血纹一跳,纸面浮出几道淡金色线条,慢慢连成一片扭曲的热力图。
李信盯着铭文,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隐约觉得,这缺失的符文背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有点意思。”他眯眼,“地脉能量集中在祭坛遗址那边,但读数不稳定,像是……被人插队缴费。”
“那就去现场断电。”莫离起身拍了拍裤腿,“别等它自动续费。”
他们穿过荒废的村道,路过一口干涸的老井。井沿刻着半圈模糊纹路,李信顺手蹭了蹭,指尖传来一阵麻,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
“这是……星图残段?”他皱眉,“怎么到处都是拼图零件?”
“你家祖传手札不是说‘火种不灭’嘛。”莫离冷笑,“看来不止你们一家在烧香。”
李信翻开手札残页,目光落在一段泛黄字迹上:“封印松动之日,铸剑者之魂将循声而来。”他低声念出,眉头越锁越紧。“原来……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被谁等着。”
莫离没有回应,只是再次抚了抚耳坠。那三枚银环,在夜色中竟隐隐透出一丝幽蓝微光,如同沉眠的火焰即将苏醒。
走到古祭坛时,天色已暗。石台中央有个凹陷掌印,边缘布满龟裂纹。李信刚靠近,血纹猛地灼烧起来,疼得他差点把手缩回来。
“不是感应,是警告。”他咬牙,“这地方认生。”
“那就让它认熟。”莫离摘下左耳银环,咔哒一声嵌进链剑根部。金属轻震,仿佛听到远处炉火噼啪作响。
“听火器启动?”李信挑眉。
“少废话。”她闭眼凝神,“我在调频,你负责接信号。”
李信清了清嗓子,翻开《古文观止》,找到《滕王阁序》那页。他深吸一口气,念出第一句:“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话音落,脚下土地“咯”地一响,像是锁芯转动。
他继续念:“星分翼轸,地接衡庐。”每念一句,地面就像被无形的手撕开,裂纹一点点延伸,翻起的泥土下,露出青灰色的岩层。
“行了。”莫离忽然睁眼,“频率对上了。”
她将掌心贴向岩壁,星图纹路泛起幽光。可刚接触,整座祭坛剧烈晃动,一块巨石从上方滚落,砸在李信脚边,碎石溅到他眼镜片上。
“我说你能不能温柔点?”他扶了扶镜框,“这不是拆房,是开门。”
“它不想开。”莫离收回手,眉头紧锁,“像是……被封了权限。”
李信盯着岩壁看了几秒,突然从背包里抽出小刀,在指尖划了一下。血珠滴落,在空白处画出赤霄图谱缺失的那一角。
“试试这个。”他说,“以血为密钥,看能不能越权登录。”
血迹渗入岩石瞬间,整面墙嗡鸣震颤。灰烬般的粉末簌簌掉落,一幅巨大图像缓缓浮现——雌雄双剑交错而立,剑身铭文流转,正是《剑邑赋》中的句子:“干将匿锋,莫邪藏光,合则镇八荒,分则乱阴阳。”
“成了?”李信伸手想碰。
“别动!”莫离一把拽住他手腕,“图上有禁制,刚才那塌方就是警告。”
果然,图像边缘微微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排斥外来触碰。
‘那是提醒。’她低声喃喃,眼神复杂,‘但提醒的是什么?是危机,还是机会?’
李信盯着铭文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少了东西。”
“什么?”
“符文。”他指着两剑交汇处的一块空白,“这里原本该有一段镇魂咒,但现在空着,像是被人刻意抠掉的。”
“谁干的?”
“不知道。”他摇头,“但能动这种手脚的,要么是当年封印者之一,要么……就是后来破阵的人。”
莫离沉默片刻,从衣袋里取出冰魄石碎片,放在掌心星图之上。她低声默念祖母留下的那句话:“以身为炉,炼尽虚妄。”
刹那间,武脉之力缓缓释放,星图光芒渐强。她再次将手按向剑图。
这一次,排斥感更强。岩壁震动加剧,碎石不断坠落,整个祭坛像是随时要散架。
“不行。”她咬牙,“它不认我。”
李信看着她额角渗出的汗,忽然抓住她的手。
‘别怕,有我在。’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温暖。莫离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心中的不安似乎也消散了几分。
“也许它不是不认你。”他声音低下来,“是只认两个人一起。”
他用刀再割开手掌,把血滴在她掌心,混合着涂在星图中央。
“继之以血,承之以文。”他笑了笑,“导师临终前说的,总不能是朋友圈鸡汤吧?”
血珠融入纹路的刹那,整座山体轰然作响。双剑虚影腾空而起,交叠旋转,猛然射出两道剑气,直劈镇外荒山。
随着剑气的落下,地面裂开一道更深的缝隙,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似乎正在苏醒。
轰隆巨响中,巨岩崩裂,尘土冲天。待烟尘稍散,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型青铜门缓缓显露,矗立于断崖之间。青铜门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冰霜,露出底下流淌着液态金属的表面,仿佛由熔化的星辰铸就。当双剑虚影射出剑气时,门框上凸起的饕餮纹突然睁眼,瞳孔中倒映出南海漩涡的景象,宛如时间在此交汇。莫离的链剑无风自动,剑格处的暗纹微微发亮,竟与门上缺失的镇魂咒形成完美契合,如同久别重逢的另一半。
“我去。”李信仰头看着,半天憋出一句,“这架势,怕不是要把‘闲人免进’刻在月亮上。”
莫离没接话,一步步朝门前走去。李信赶紧跟上。
青铜门表面光滑如镜,无锁无孔,连个指纹识别区都没有。两人站在门前五步远,谁都没敢再近一步。
“现在怎么办?”李信小声问,“敲门喊‘快递’?”
莫离正要开口,忽然看见门缝渗出一丝黑液。那液体缓慢流淌,在空中凝聚成形——是一位女子的身影,面容温婉,眼神却穿透千年而来。
她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像风吹过铜铃:
“孩子们,该醒了……”
李信浑身一僵。
“她叫我们什么?”
“孩子。”莫离低声重复,“不是名字,不是代号……是‘孩子’。”
残魂并未攻击,也没有逼近,只是静静望着他们,如同长辈注视归家的晚辈。
“千年寒铁终遇淬火人,断弦古琴再逢知音指。”她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真史待燃。”
李信下意识摸了摸掌心血纹,发现它正与莫离的武脉同步跳动,节奏一致得像是共用一颗心脏。
“你是……莫邪?”他试探着问。
残魂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门内深处。可就在动作完成的瞬间,她的身形开始消散,黑液退回门缝,不留痕迹。
唯有那股气息仍在,温润绵长,像是一柄从未出鞘却始终守候的剑。
莫离低头,发现那黑液的质地竟与她项链上的冰魄石碎片完全相同,仿佛来自同一块陨落的星辰。
“她说‘该醒了’。”莫离忽然开口,“不是‘你们来了’,也不是‘终于等到’。”
“意思是……”李信接道,“我们早就该知道些什么?”
他低头看向手中《古文观止》,封面下的血痕不知何时又蔓延了一寸,形状竟与门缝走势完全吻合。
莫离伸手抚过青铜门表面,指尖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某种密码正在传输。
“这门不是用来挡人的。”她喃喃道,“是用来提醒的。”
“提醒什么?”
她没回答,而是转头看他:“你还记得我们在南海听见的那个声音吗?雷焕说‘该回家了’。”
“记得。”
“可我们从来没告诉过他我们要回去。”她目光沉静,“是他先召唤的。”
李信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青铜门底部再次渗出黑液,这次没有凝聚人形,而是在地面缓缓铺开,形成一行古篆:
启门者,必先自问——此剑为何而铸?
字迹浮现不过三秒,便被大地吞没。
李信盯着那片泥土,呼吸变重。
“这不是考题。”他苦笑,“是灵魂拷问。”
莫离看着他,忽然问:“如果现在让你答,你怎么说?”
李信沉默许久,才开口:“以前我觉得,是为了揭开真相。”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他抬头望向巨门,“是为了不让下一个孩子,跪在火炉前问‘为什么要铸剑’。”
话音落下,地面忽然再次浮现新的篆文:
真相需要牺牲者。
李信怔住,随即摇头:“不对,不该是这样。”
他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坚定:“不是为了真相,是为了守护。”
地面文字再度变化:
守护需要遗忘者。
李信胸口起伏,忽然笑了:“那我宁愿背负遗忘,也不让任何人再跪在火炉前。”
话音落,青铜门内部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微弱却清晰,与第一章南海潜艇中的警报声在时空两端遥相呼应。与此同时,李信掌心血纹与莫离体内武脉同时灼热,仿佛被某种沉睡的意志唤醒。
“所以……”莫离低声道,“答案从来不在门外,而在我们身上。”
李信翻开祖父的手札,泛黄的纸页上,一行字如利剑般刺入他的眼帘:“双剑择主,非独文武,必以血脉共鸣,方启封印。一人执笔,一人执刃,二心同跳,始称‘继命者’。”
他盯着那行字,心头如雷贯耳。原来,他们的相遇,从千年前就已注定。
就在这时,青铜门底部最后一道黑液缓缓渗出,化作八个字,久久不散:
那谁该跪在火炉前?
莫离的武脉如被烈火灼烧,冰魄石碎片在掌心滚烫欲熔,仿佛要将她的皮肤都灼穿。
李信还未回应,忽觉怀中怀表一沉。他掏出来一看,指针停在子时三刻,纹丝不动。
两人转身离开祭坛,身后稻田裂痕在月光下缓缓移动,竟组成一道清晰箭头,直指镇外那座废弃钟楼。
沿途所见,镇民皆闭门不出,偶有孩童欲言又止,却被大人急忙捂住嘴拖回屋内。无人提及钟楼,仿佛那是禁忌之地。
就在他们经过钟楼时,莫离脚步微顿,耳边似乎掠过一声极轻的钟鸣,短促而遥远,像是从记忆深处响起。她心头一颤,那声音莫名熟悉,却又抓不住来处。
莫离望着远处高耸的塔影,耳边仿佛响起祖母临终前的低语:“当钟楼敲响第十三下……便是轮回重启之时。”
李信握紧《古文观止》,血纹与书页融为一体。他最后回望青铜门,只见门缝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又迅速隐没于黑暗。
就在他们转身离开的瞬间,青铜门内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有远古巨兽正在苏醒。心跳声,仍未停止,反而愈发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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