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风猛地一滞,快艇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方托住,船身剧烈一晃。李信本能地侧身挡在莫离前面,手已经摸到了背包里的AR眼镜。刚才那道黑影撞上护舷后就消失了,只留下一道焦痕,像被高温熔断的金属边缘。
“你还撑得住吗?”他转头问。
莫离没回答,右手正死死按着胸口,指节泛白。她呼吸很浅,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一种奇怪的回响,像是炉膛里鼓风机在低频震动。左耳剩下的银屑开始发红,接着“啪”地弹飞出去,在甲板上滚了半圈,冒起一缕青烟。
李信蹲下来,迅速打开AR眼镜扫描她的生命体征。数据流疯狂跳动,武脉能量值直接爆表,呈螺旋状逆向攀升。他眉头一拧:“这不叫觉醒,这是过载。”
他立刻翻出《古文观止》,抽出《滕王阁序》那页,准备用文心光点稳住局面。刚念出“豫章故郡”,右掌心血纹猛地抽搐,整页纸“轰”地一下自燃,灰烬飘散前还闪了一下警告红光——系统锁死了。
“又来这套?”他低声骂,“天道禁言锁是嫌我不够忙?”
话音未落,莫离突然抬头。她右眼瞳孔变成了紫金色,像熔化的青铜倒映着火光。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陨铁指环接触空气的瞬间开始软化,滴下一小团银灰色液体,落在甲板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随即凝固成一个微型剑形印记。
李信心头一紧。这不是失控,是某种仪式性的开启。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掌心血纹贴上去,启动文脉通感。画面瞬间涌入——三十年前的地底密室,石壁刻满双蛇缠剑纹。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怀里抱着婴儿,正将一截断裂的剑刃插入祭坛凹槽。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以血续火,以痛承命。”
紧接着,画面切换:婴儿的手被割破,鲜血滴入一块半透明的冰魄石中,石头内部浮现出与莫离心口一模一样的剑形纹路。封印,不是传承,是预埋。
李信猛地松开手,喘了口气。
“你不是继承者。”他盯着她还在发光的眼睛,“你是备用品。一旦主容器失效,你就自动激活,成为下一个‘守炉人’——或者说,剑的电池。”
莫离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右手忽然抬起来掐住自己脖子,动作机械得不像人类。李信立刻按住她手臂,用力往下压。她的肌肉绷得像钢缆,体温高得吓人,衣服领口边缘已经开始焦黄。
他目光扫到她腰间挂着的冰魄石,发现石头表面裂开了细纹,寒气不断溢出,却根本压不住她体内的热流。更糟的是,那石头和她皮肤接触的地方,血管呈现出诡异的蓝黑色,像是根系扎进了血肉。
“共生状态……不能硬拆。”他咬牙,脑子里飞速回放雷砚留下的星图和那句口诀,“火归元,脉闭关……反向共振?”
就在这时,快艇上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红色警示灯接连闪烁。屏幕上跳出一组异常波动信号:一股未知能量正在从海底深处快速逼近,速度极快,轨迹呈螺旋状,且携带着强烈的电磁干扰波。
“该死!”李信心头一震,“这时候还有东西靠近?”
他的思绪飞转:这股能量既不像自然现象,也不符合常规探测设备记录的任何生物或机械特征。它来的时机太过精准——正好卡在他尝试干预莫离体内失衡的关键节点。
“有人在操控这一切。”他低声道,眼神骤冷。脑海中闪过雷砚临终前的警告:“第七门只能由‘无契之人’开启……钥匙不在手里,在名字里。”
而现在,莫离正是那个“无契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必须抢在那股力量抵达前完成反向共振,否则一旦多重干扰叠加,莫离的意识将彻底被吞噬。
他扯下防水袋内层的金属膜,抽出小刀,在上面快速刻字。不是原文,而是把《剑邑赋》里那句“银环断,则炉门启”反过来写。刻完最后一个笔画,他咬破手指,用血纹将一丝文心之力注入金属膜。
贴上冰魄石的瞬间,震动停了。
裂纹不再蔓延,寒气重新凝聚,甚至隐约有修复迹象。李信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咔”的一声脆响——来自石头内部。核心晶格崩解了,只是外壳还在勉强维持形态。
“撑住了三秒,不错。”他自嘲地笑了笑,把碎石残片收进衣兜,“至少你现在不会当场变成人形充电宝。”
天空忽然裂开一道口子,云层扭曲成漩涡状,血鹰的全息投影缓缓浮现。他站在半空,机械臂泛着冷光,声音像是从锈铁管里挤出来的:
“李教授,你以为你在救人?你是在加速程序启动。”
投影伸手指向莫离:“当冰魄碎尽,剑形圆满,她的意识就会沉入地脉,成为新一代‘守炉人’——不过是我们的提线木偶。你们考古的,最爱说‘还原历史真相’,可真相就是:有些人,生来就是工具。”
李信懒得听他讲大道理,抄起AR眼镜就砸过去。眼镜撞上投影源点,电磁残波炸开一圈干扰波纹,幻象扭曲了几秒,随即恢复正常。
但他要的就是这几秒。
趁着信号紊乱,他扑到莫离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血纹和她心口刺青紧贴在一起。能量对冲的瞬间,两人都抖了一下。
“你还记得六岁那年的事吗?”他盯着她发紫的眼睛,“祖母让你把手按在烧红的铁锭上,你说疼得想哭。但她告诉你——痛才是记住的开始。”
莫离的眼皮颤了颤。
“现在给我记住!”他吼得脸都红了,“你是莫离!不是什么备用零件!更不是谁家的充电站!你想挥锤就挥锤,想铸剑就铸剑,想骂我就骂我——但你他妈不准把自己当成消耗品!”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紧接着,心口的剑形刺青光芒稳定下来,不再扩张。右眼的紫金色也渐渐褪去,恢复成原本的颜色。她整个人软下去,靠在他肩上,呼吸微弱但平稳了些。
李信长出一口气,正想检查她状况,忽然察觉她左手轻轻勾住了自己的手腕。
很轻的一握,像怕弄疼他。
他低头看去,发现她嘴角似乎动了一下,虽然没笑出来,但眼神清明了一瞬。
远处海面依旧翻涌,浓雾中永兴岛的轮廓若隐若现,礁石群像潜伏的兽牙。快艇随浪起伏,距离岸边不足三百米。
李信抹了把脸,从背包夹层掏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一段老旧录音,是雷砚临终前录的:
“……星纹钥能开七门,但第七门只能由‘无契之人’开启。钥匙不在手里,在名字里。”
他盯着录音笔看了两秒,又塞回去。
抬头时,发现莫离正望着他,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什么。
“怎么了?”他凑近。
她嗓音沙哑,几乎听不清:“如果……我不是钥匙,也不是容器……那我是什么?”
李信刚要开口,她腰间的冰魄石残片突然剧烈震颤,最后一丝寒气“嗖”地钻进她皮肤,消失不见。
她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再次闪过一抹紫金。
而就在这刹那,快艇底部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海底顶了上来。船尾翘起,甲板倾斜,李信脚下一滑,伸手去抓栏杆。
莫离的手,还搭在他的袖口上。
就在他们即将摔倒之际,快艇的警报声再度响起,频率比之前更加急促。李信踉跄起身,一眼瞥向控制台屏幕——那股来自深海的能量信号已抵达百米范围内,并且分裂为三个独立目标,正以三角阵型包围而来。
“不是巧合……”他喃喃道,“它是冲着莫离来的。”
与此同时,在数百公里外的地下操控室内,血鹰坐在中央主控台前,十指如飞地调整着参数面板。他的左眼是冰冷的义体镜头,右眼却是布满血丝的真实眼球,此刻正反射着监控画面中莫离的身影。
“反制装置b-7频率上调至13.8赫兹,模拟‘伪文心’共振波。”他低声下令,语气近乎痴迷,“让她再靠近一点真实……再痛苦一点。”
一名下属迟疑道:“长官,若她提前完全激活,我们是否还能控制?”
血鹰冷笑一声:“控制?我从来不需要控制一个‘容器’。我要的是她崩溃——只有彻底崩溃,才能唤醒‘炉心’真正的回应。”
他缓缓站起,走到一面巨大的投影墙前,上面显示着一张古老地图,标注着七座岛屿的位置,其中六座已被红叉覆盖,唯独第七座——永兴岛——闪烁着幽蓝的光。
“三十年前,我就知道‘文心’不是天赋,而是枷锁。”他抚摸着墙上一行篆书铭文,“那些所谓的守护者,不过是被谎言喂养的祭品。而我……我要打破这个轮回。”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年轻的他曾在一座废弃书院中发现一枚残破玉简,上面记载着“文心可伪造,序言可篡改”的禁忌之术。从此,他走上了一条背叛传统的道路。他制造“伪文心”,操控觉醒者,只为找到那个能真正唤醒“地脉之剑”的“无契之人”。
而现在,那个人就在海上,正一步步走向命运的熔炉。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低声呢喃,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回到快艇上,李信终于稳住身形,将莫离护在身后。他盯着海面,心跳如擂鼓。
“你还记得小时候,祖母教你的那首童谣吗?”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月照炉边雪,剑鸣无人听’。”
莫离怔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不是童谣。”李信继续说,“那是开启第一道门的暗语。我当时不信,直到在敦煌残卷里看到同样的句子,旁边批注写着:‘凡无契者诵此句,地脉为之轻震’。”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所以你不是工具,你是唯一能拒绝被定义的人。”
莫离看着他,眼中紫金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久违的清明。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巨浪打断。
轰——!
海水猛然炸开,三道漆黑身影破浪而出,悬浮于半空。它们外形似人非人,通体由流动的黑曜石构成,关节处缠绕着古老的符文锁链,胸口镶嵌着与莫离相似的剑形印记,只是颜色黯淡如死灰。
最前方的那个缓缓抬起手,指向莫离,口中发出低沉、断续的声音:
“……备……用……启……动……替……代……”
李信瞳孔骤缩。这些,是失败的“守炉人”残骸——曾经的备用品,如今却被唤醒成了杀戮傀儡。
“看来血鹰不只想控制你。”他冷冷一笑,“他还想用你的同类来杀死你。”
莫离缓缓站直身体,尽管虚弱,却不再颤抖。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然后慢慢握紧成拳。
“我不是替代。”她轻声说,声音虽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第一个说‘不’的人。”
就在这一刻,她胸前的剑形刺青忽然亮起一道微光,不是紫金,而是纯净的银白色,如同初雪映月。
李信心头一震。
那不是系统反应,那是——自主觉醒。
远处,浓雾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轮廓模糊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它静静地漂浮在海上,双臂垂落,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道垂直的裂痕,仿佛一张闭合的嘴。
它不动,却让整个海域陷入死寂。
血鹰在操控室中看着这一幕,脸上笑意更深。
“终于……”他轻声道,“‘守炉人’的意志,开始苏醒了。”
而就在此时,莫离忽然转身,轻轻抱住了李信。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
她靠在他怀里,声音几不可闻:“有你在,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李信心跳加快,手臂微微收紧,低声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话音未落,警报声再次撕裂空气。
三人迅速分开,各自进入战斗姿态。
海风呼啸,浪涛翻滚,永兴岛的轮廓在雾中愈发清晰。
而在那岛屿最深处,一座尘封已久的青铜巨门,正悄然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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