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泛光。
这也太好吃了吧！
这简直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烤兔肉。
肉香在嘴里爆开，肉质紧实一点也不柴，脆皮还带着一丝丝的焦香，混合着盐的咸鲜，还有……
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股香味龙瑶没有尝出来，大口大口咬了几下，直到腮帮子都塞得鼓鼓囊囊。
阿丑扯下另一个兔腿，慢条斯理地吃着，看着龙瑶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得道：“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
“你%……放￥%……什么%￥……”龙瑶嘴里嚼着东西，说话也是含含糊糊，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咽下去再说。”
龙瑶嚼了几下口，狠狠咽了下去，堵在喉咙有点噎，空着的手握拳垂在胸口，这才将这一口吞下去。
龙瑶道：“我说，你放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香？”
阿丑捡起手边一个油纸包，递给龙瑶。龙瑶接过来，低下头仔细地闻了闻，这股香气瞬间打开记忆的闸门。
紫苏！
阿丑道：“之前在山上发现的。风干的叶子碾碎后，香气反而更浓了，偶尔吃东西的时候放一些进去，整个食物都带香气。”
龙瑶忽然想到什么，捧着那纸包嘿嘿笑起来。
阿丑疑惑：“笑什么？”
龙瑶嘿嘿道：“你又帮了我一次。”
阿丑：？
龙瑶没有解释只是说了一句：“下次我做馄饨给你吃。”
***
龙瑶万分确定最后差的这一味就是紫苏。
当时龙瑶去白沙滩的时候，也确确实实注意到紫苏。但是却没有当回事，平常在吃紫苏的时候，都是吃新鲜的叶子，并没有想到过，要将它风干磨成粉。
等到龙瑶一回来，就迫不及待重新做了一碗馄饨。
这一次经过改良后，在加了白芷的基础上又加上了紫苏粉。做好后，龙瑶尝试了一下，这个味道实在好吃得令人惊喜。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馄饨。
一时间竟然还有些跃跃欲试。
龙瑶迫不及待地用大勺盛了一勺馄饨放在瓷碗中，两只手端着碗就要给金婆婆送去。
彼时天色已经黑下来，金婆婆的小屋里正亮着灯，窗上映出佝偻的身影。
龙瑶将馄饨端过去给金婆婆。
金婆婆看着眼前的馄饨，和忙了一整晚的龙瑶，道：“你这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忙，真是辛苦了。”
龙瑶道：“没什么辛苦的，既然答应您，就应该办到。婆婆你尝尝这次的味道好不好吃。”
金婆婆点了点头，拿起完整的汤勺盛了一个馄饨送进口中。
馄饨被咽下去的那一刻，金婆婆什么反应都没有，脸上也是面无表情，整个人就好像石化了一样。
龙瑶一看到金婆婆这个表情，便知道她又失败了。
看来她还是没能还原出原来的味道。
做出这么多努力，结果还是没能成功，虽然这样的结果很让挫败，但是龙瑶是不会放弃的。毕竟已经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总不能白白浪费。
短短一瞬间，龙瑶经过短暂的挫败，又迅速给自己打气。
龙瑶抬头，意外地发现金婆婆眼眶竟然泛起了红，眼中蓄水雾，似乎是哭了。
龙瑶有些无措，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立刻开口问道：“婆婆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言，金婆婆这才回过神儿来，手里捧着那碗馄饨，只是摇了摇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你都哭了。
“老婆子只是感慨……”金婆婆伸手抹去眼角的湿润，转过头看着龙瑶：“这个味道已经好久没有吃到了，阿瑶啊，你做到了。”
龙瑶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金婆婆却认真地道：“这个味道就是以前老头做出来的味道。”
成功来得让人有些猝不及防，龙瑶也是缓了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
龙瑶再次向金婆婆确认道：“真是这个味道吗？”
“是，我吃了一辈子的馄饨，这个味道能尝得出来。是一模一样。”金婆婆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她继续道：“这个味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金婆婆看着静静躺在清亮面汤的馄饨，思绪也跟着远去。
金婆婆还是个少女，那时候家境实在贫寒。贫穷便也算了，若是家中和睦苦日子也不是熬不下去。
最难的便是家穷，爱也少。
金婆婆从小长到大的村里很小，虽然村子小，却有一个富户，是一个姓张的屠夫。
那时候大家对于富户的定义也很直白。在这个破破烂烂，所有人都吃糠咽菜的地方，张屠夫却三天两头能吃肉，自是富得不得了的富户。
张屠夫脾气暴，性格差，嗜酒如命，喝了酒便如同失了理智一样，对旁人拳打脚踢。张屠夫成过五六次亲，几个娘子都在他醉酒的时候被打死了。
似乎是习惯了，之后被打死的女人，第二天就被卷了草席，直接扔出来，甚至没一处好好安葬的地方。
就连村里人也习惯了，只道这些女人命不好。人死了没多久，还有不少人上赶着将女儿嫁过去。
于是金婆婆便被父亲卖给了张屠夫，要做他不知道第多少位娘子。
金婆婆是不愿意。
成婚的前一天，她用藏好的尖石，在捆在身上绳子上磨一天绳子，总算是割断了。
她跑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跑去哪儿，只是那个时候她知道的事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个男人的拳头之下。
总之要跑，一定要跑。
她跑了很久，饿了吃野果，渴了便趴在溪水边喝水，整个人从身体到精神都绷得紧紧，不敢懈怠一点。
直到肚子里一股一股酸水，整个嘴巴都是苦涩的，后来饿过劲儿，肚子又开始一抽一抽，痉挛的疼。
金婆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
来往的行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金婆婆疼得脑门直冒冷汗，死咬牙忍耐着。
忽然眼前递过来一个碗。
清亮的面汤，圆滚饱满的馄饨静静地躺在上面，翠绿的葱花点缀在尚有油星的汤水中，散发出淡淡的芝麻油的香气。
“饿了吧，吃一碗馄饨，暖和一下。”递来馄饨的人同她这么说了一声。
饿得狠的金婆婆直接抱过馄饨，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自从她从家里逃出来，逃得匆忙，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带。没有钱，就买不到吃的。
金婆婆只能在路边的树上摘一些野果吃，那些野果又酸又涩，有时候吃完肚子还会痛，但是不吃又只能饿着，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这一碗馄饨，是她自逃出来后吃到的第一顿正经的饭。
那人看到她吃得狠，不由得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逃难来的？”声音中带着调笑。
金婆婆那时候还是个单纯的姑娘，只觉得这个人给了她馄饨吃，便是个好人，嘴里塞满了馄饨，含含糊糊说了自己的村子。
“没听说过。”那人皱了皱眉，对于这个陌生的村子，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看着眼前的姑娘，浑身脏兮兮，言语轻松地道：“看你这样子，是受人欺负了？”
金婆婆点了点头。
那人笑了笑：“那你来这里便是来对了，在通榆很安全，没有人会逼人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再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金婆婆怔了怔，这才从碗里抬起头。
“真的不会有人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嗯，你自由了。”
“自……由……”
金婆婆喃喃着两个字，低下头，泪水顺着脸颊，她将剩下的馄饨塞进口中，混着眼泪。
那是她第一次吃老金家馄饨，也是第一次尝到自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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