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风波,如同一场短暂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过天晴,这座六朝古都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宁静。
然而,对于棋局中的人而言,金陵的落子,仅仅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风暴,已然在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悄然酝酿。
苏州,自古便是人间天堂,富甲天下。
宽阔的官道之上,两支队伍,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向着那座巍峨的姑苏城门行进。
前面的队伍,只有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拉车的是一匹看起来有些上了年纪的老马,赶车的是个戴着斗笠的魁梧汉子。整支队伍,低调得就像是寻常走街串串巷的商贩,混在人流中,毫不起眼。
后面的队伍,则截然相反。
三辆由紫檀木打造的豪华马车,车身四周,有十几名身穿统一制式红衣、腰佩弯刀的女子护卫。她们个个身姿矫健,眼神凌厉,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让周围的行人都下意识地,与她们保持着距离。
青布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掀开一角。
南宫白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古井无波。他的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后面那辆最华丽的马车上。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那辆马车的窗帘,也在同一时间,被一只戴着玛瑙护甲的纤纤玉手,悄然掀开。
苏凝霜那张颠倒众生的绝美脸庞,一闪而过。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了一瞬。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却仿佛,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
南宫白为了陆家的血海深仇,苏凝霜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
昔日不死不休的对手,如今,有了共同的目标。
苏州,沈家。
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达成。
——我们,暂时不是敌人。
南宫白缓缓放下车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凝霜也放下了窗帘,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穿过厚重的城门,驶入了这座传说中的,人间天堂。
然后,在一个岔路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悄然分流,各自隐没在了苏州城那错综复杂的,街巷之中。
南宫白并没有选择那些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大客栈,而是在城南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方,寻了一家名为“有朋来”的普通客栈,住了下来。
客栈不大,三层小楼,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掌柜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很是热情。
“公子,您放心,咱们这客栈,在苏州城可是出了名的安生!”掌柜的拍着胸脯保证道,“小老儿在这开了二十年客栈,从来没出过什么乱子!”
南宫白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要了三间最好的上房,便打发掌柜的离开了。
“公子,这地方……也太破了点吧?”赵通玄一进房间,便皱起了眉头。他堂堂武道宗师,什么时候住过这种地方?
“越是破旧的地方,越不容易引人注意。”南宫白倒是不在意,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窗外那条人来人往的街道,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里,距离苏州府衙不远,离漕运码头也近,三教九流汇聚,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
“云知。”南宫白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公子,属下明白。”云知清冷的声音响起,“天网,即刻启动。”
她的身影,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房间里。
千门的情报网络,就像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在南宫白踏入苏州的这一刻,便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
效率,高得惊人。
仅仅过了两天,第一批情报,便已经汇总到了南宫白的手中。
看着密密麻麻的情报,饶是南宫白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沈家的强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个从明初巨富沈万三一脉传承下来的商业家族,经过近两百年的发展,早已不是一个单纯的商贾世家。
它就像一棵根深蒂固的参天大树,其根系,已经渗透到了苏州的每一个角落,与这座城市,彻底融为了一体。
茶叶、丝绸、酒楼、字画、盐业。
这五大最赚钱的行当,几乎被沈家,彻底垄断!
苏州城内,超过八成的茶庄,背后都有沈家的影子。他们掌控着从茶叶种植,到炒制,再到贩卖的全套流程。其他茶商,只能从他们手中,购买二等、三等的茶叶,赚取一点微薄的差价。
丝绸,更是沈家的立家之本。整个江南的丝绸贸易,沈家一家,便独占七成!他们制定价格,他们定义品质,他们,就是丝绸行业的,皇帝!
至于酒楼、字画、盐业,更是无孔不入。苏州城内最豪华的酒楼,是沈家的;拍出最高价的字画,出自沈家的画廊;就连官府控制的盐引,每年都有一半以上,会通过各种渠道,落入沈家的手中。
“这哪里是做生意,这分明就是在这苏州城里,当土皇帝!”赵通玄看着情报,忍不住咂舌。
他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豪门大族,但像沈家这样,将一座城的经济命脉,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还是第一次见。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南宫白放下情报,神色凝重,“一个能屹立两百年不倒的商业帝国,其在暗处的势力,只会比明面上,更加可怕。”
他看着窗外那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我倒要看看,这条盘踞在苏州的地头蛇,会用什么方式,来‘欢迎’我们这条过江龙。”
夜,深了。
“有朋来”客栈,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奔波了一天,客人们早已进入了梦乡。
赵通玄盘膝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那柄从不离身的厚背刀,就横放在他的膝上。身为武道宗师,他的警惕性,远超常人。百丈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他的耳朵。
云知的房间,烛火还亮着。她正在对今天收集到的所有情报,进行梳理与分析,试图从中,找出沈家那看似密不透风的商业壁垒中,可能存在的,一丝缝隙。
南宫白则早已熄了灯,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推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赵通玄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对劲!
太安静了!
作为一名顶尖的武者,他的听觉,敏锐到了极致。往日里,这个时辰,客栈的后院,早已传来了伙计们烧水、做饭的声响。
可今天,整个客栈,都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他一把抓起膝上的厚背刀,猛地拉开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侧耳倾听,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几步冲到云知的房门前,用力一推!
门,应声而开。
房间内,云知也早已起身,她那张清丽的脸上,写满了惊疑与不解。
“怎么回事?”赵通玄沉声问道。
“不知道。”云知摇了摇头,“太安静了,不正常。”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同时冲向了南宫白的房间!
“公子!”
房门,依旧是从里面反锁着的。
赵通玄顾不上那么多,运起内力,一掌拍在门锁上!
“咔嚓”一声,门锁应声而断。
两人冲进房间,只见南宫白,正衣衫整齐地坐在桌边,手中,还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神情,平静得有些可怕。
“公子!您没事吧?”云知急声问道。
南宫白没有回答,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用下巴,朝床上,努了努。
赵通玄和云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那叠放整齐的被褥之上,南宫白的枕边,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一片,翠绿欲滴,宛如翡翠雕琢而成的,茶叶。
“这……”赵通玄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昨夜,一夜未睡,就守在隔壁!
竟然有人,能在他这位武道宗师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公子的房间,还留下了一片茶叶?!
这……这怎么可能?!
这已经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了,这简直,就是鬼神手段!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耻辱”的感觉,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而云知,更是如遭雷击!
她负责整个队伍的安全警戒,“天网”的暗哨,早已布满了客栈的四周。
可现在,敌人不仅进来了,还把东西,放到了公子的枕边!而她的“天网”,竟是,毫无察觉!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这是把她的脸,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啊——!我的银子!我的银子不见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惊恐的尖叫声,彻底打破了客栈的宁静!
“我的钱袋!我的钱袋也没了!”
“天杀的贼啊!我的传家宝玉佩!”
“掌柜的!掌柜的你给我滚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通玄和云知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他们冲出房间,只见整个客栈,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的客人,都冲出了自己的房间,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愤怒。
客栈的掌柜和几个伙计,更是面如死灰,瘫坐在大堂的地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怎么回事?!”赵通玄一把揪住掌柜的衣领,怒吼道。
“没……没了……全没了……”掌柜的声音,都在发抖,“客栈里……所有人的钱财……在一夜之间……全都不翼而飞了……”
“什么?!”
赵通玄和云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骇然!
他们飞快地,检查了整个客栈。
结果,让他们遍体生寒。
客栈里,从掌柜,到伙计,再到所有的住客,无一例外,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洗劫一空!
更可怕的是,所有房间的门窗,都完好无损,甚至,大部分都是从内部反锁的!
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人受伤,甚至,没有一个人,在昨夜,听到任何异样的声响!
就好像,昨夜光顾这家客栈的,不是贼。
而是一群,看不见,摸不着,能穿墙而过的,幽灵!
“这……这是千门传说中的……‘挂’字诀!”云知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神色!
“挂”字诀,千门八将中“反将”一脉的最高绝学!
练至化境,可“摘叶飞花,片语惊人”,于无声无息之间,取人财物,如探囊取物!
这已经不是偷了,这是,艺术!
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恐怖艺术!
“好一个下马威……”
南宫白缓缓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他看着这满堂的混乱与恐慌,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拿起那枚翠绿的茶叶,放到鼻尖,轻轻一嗅。
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瞬间钻入鼻腔。
是顶级的,雨前龙井。
他将茶叶,对着光,仔细端详。
只见那茶叶的背面,用一种比针尖还要细的刻刀,刻着一个,小到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的,字。
——沈。
“公子,这……这分明是沈家,在向我们示威!”赵通玄跟了进来,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他们欺人太甚!”
“示威?”南宫白笑了,那笑容,冰冷而又充满了玩味,“不,这可不仅仅是示威。”
他将那枚茶叶,轻轻地,放在桌上。
“他们在一夜之间,洗劫了整座客栈,却偏偏没有动我们分毫,只在我的枕边,留下了这枚茶叶。这是在告诉我们,在这苏州城,他们,就是天,就是法。他们想让你什么时候一无所有,你就会什么时候,一无所有。”
“这是,警告。”
南宫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刺杀,而是用了这种神鬼莫测的千门手段,这是在试探我们的深浅,看看我们,到底有没有资格,坐上这苏州的牌桌。”
“这也是,挑衅。”
他看着赵通玄和云知那难看至极的脸色,缓缓开口道:“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别以为懂点千门手段,就能在苏州城里撒野。在他们沈家面前,我们,不过是班门弄斧。”
南宫白拿起那枚茶叶,放在指尖,轻轻捻动,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战意。
“沈家,反将,千门‘挂’字诀……”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看来,这苏州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在晨曦中,若隐若现的,沈家豪宅,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嗜血的笑容。
“既然你们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
“那若是不回敬一份,岂不是,太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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