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楼,顶层包厢。
朱厚照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嘴里叼着一根牙签,脸上写满了烦躁。
“魏伴伴,这金陵城也没什么意思嘛!”朱厚照撇了撇嘴,“还以为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江湖好汉,结果逛了三天,连个像样的热闹都没看着。”
一旁,那个面白无须的太监魏彬,正小心翼翼地给他剥着一颗龙眼,闻言连忙赔着笑脸。
“我的爷,您这才刚来几天啊。这金陵城可是六朝古都,好玩的地方多着呢。要不,奴婢带您去秦淮河上听听曲儿?”
“不去不去!”朱厚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些靡靡之音,听得本宫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本宫要看的,是刀光剑影,是快意恩仇!”
魏彬的脸皮抽了抽,心里叫苦不迭。
这位小祖宗,自从三天前被那个叫南宫白的掌柜请到这登仙楼,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那股子想看热闹的劲头就没消停过。
可问题是,那南宫白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嘴上恭敬,却滑得像条泥鳅,任凭太子殿下如何旁敲侧击,就是不肯透露半点关于“千门”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地推荐着自家酒楼的新菜。
三天下来,太子殿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了。
“报!”
就在这时,一名伪装成小厮的东厂番役,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启禀公子,街面上,有新乐子了。”
“哦?”朱厚照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子从软塌上弹了起来,“快说!什么乐子?”
“回公子,最近金陵城里都在传,说是那被抄了家的顾家,还有一个叫顾怀瑾的,藏了起来。他手里,好像握着宁王谋反的关键罪证!”
“宁王?”朱厚-照的眉头一挑,脸上的玩味之色更浓了,“这事儿本宫知道。不是说锦衣卫跟三法司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吗?怎么?这顾怀瑾手里还有他们不知道的证据?”
“这个……小人就不知了。”番役低着头,“不过,现在满城的说书先生都在讲这件事。说那顾怀瑾胆小如鼠,宁可把证据烂在肚子里,也不敢去报官。还说……还说他这人,平生就好两样东西,金子和女人。”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朱厚照一拍大腿,兴奋得来回踱步,“一个手握王炸却不敢出的怂包!这种人,要是能让他开口,那岂不是比看戏还过瘾?”
魏彬一看自家主子这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我的爷,这事儿咱们可不能掺和啊!”魏彬连忙劝道,“这明显是江湖人之间的恩怨,水深得很。您万金之躯,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奴婢万死莫辞啊!”
“你懂个屁!”朱厚-照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本宫自有分寸!走,去城里最有名的茶馆!朕倒要听听,这帮说书的,还能编出什么花儿来!”
金陵城,悦来茶馆。
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座无虚席。
茶馆正中的高台上,一个穿着破旧儒衫,看起来穷酸无比,偏偏又故作清高的年轻人,正拿着一块醒木,讲得是唾沫横飞,眉飞色舞。
此人,正是段飞。
此刻的他,已经完全代入了一个忧国忧民,为朝廷安危操碎了心的落魄书生角色。
“话说那顾怀瑾,本是顾家旁支,平日里不学无术,仗着顾家的势,在金陵城里也是横行霸道。可谁能想到,这等小人,竟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宁王写给顾家家主的,密谋造反的亲笔信!”
段飞猛地一拍醒木,声如炸雷!
“诸位!亲笔信啊!那可是铁证如山!只要他往官府一交,那宁王小儿的狼子野心,便昭然若揭!我大明江山,便可免去一场生灵涂炭!”
台下的茶客们,早已听得是热血沸腾,义愤填膺!
“那他还等什么?赶紧交啊!”
“就是!这种为国除害的好事,换我我早就去了!”
段飞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悲愤与不屑的冷笑。
“交?他敢吗?!”
“我告诉你们!那顾怀瑾,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他怕宁王的报复,怕丢了自己的小命!他现在就带着那封密信,躲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销魂窟里,天天抱着金子和美人,醉生梦死!”
“此等国贼!真是枉为人臣!气煞我也!”
段飞捶胸顿足,那演技,真情流露,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忠臣良将。
二楼的雅间里,朱厚照听得是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说得好!骂得好!”他指着楼下的段飞,对魏彬说道,“你看,这才是真正的民间疾苦,这才是真正的忠义之士!比朝堂上那帮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老古董,强多了!”
魏彬在一旁擦着冷汗,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子邪性。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太巧了。就像是……有人算准了自家主子喜欢听这个,特意编出来给他听的一样。
就在朱厚照听得上头,准备打赏的时候。
隔壁的包厢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压低了声音的,激烈的争吵。
“公子!此事万万不可!那顾怀瑾贪财好色,胆小如鼠,我们何必为了这种人,去冒奇险?”
这声音,清冷悦耳,正是云知。
朱厚照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他示意魏彬安静,侧耳倾听。
只听另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响起。
“宛如,你错了。我们不是为了顾怀瑾,是为了天下苍生。”
是南宫白!
“宁王乱党,祸国殃民。如今钦差大臣南下,正是彻底铲除其在江南势力的最好时机。顾怀瑾手中的那封信,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南宫白叹了口气,“只可惜,此人贪婪成性,非重金不能动其心。好色如命,非绝色不能惑其志。我们千门虽有些积蓄,但要想满足他的胃口,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那也总比去送死强!”云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焦急,“顾怀瑾的藏身之处,必定有宁王的人盯着。我们一旦露面,就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南宫白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我只是不甘心。若是有哪位既有钱,又有侠义之心的英雄,能在此刻站出来,以雷霆之势,用金钱美色,砸开顾怀瑾的嘴……那该多好。”
“哎,算了,不提也罢。这种只存在于话本里的英雄,现实中,又去哪里找呢?”
南宫白说完,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雅间里,朱厚照的眼睛,已经亮得像两颗太阳!
既有钱,又有侠义之心!
还能用雷霆之势,砸开国贼的嘴!
这……这不是在说本宫吗?!
朱厚照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荡!
什么叫天选之子?这就叫天选之子!
什么叫运筹帷幄?这就叫运筹帷幄!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金钱与美人的双重攻势下,让那顾怀瑾涕泪横流,献上罪证,然后自己再将罪证往那钦差大臣脸上一拍,深藏功与名。
到时候,父皇还不得对自己刮目相看?
“好!太好了!”
朱厚照激动地一拍桌子,想也不想,便起身,一把推开了隔壁包厢的门。
包厢内,南宫白和云知正“相顾无言,满脸愁容”。
看到朱厚照闯进来,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警惕。
“朱……朱公子?”南宫白“惊疑不定”地站起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兄!萧姑娘!”朱厚照却是一脸的“他乡遇故知”,热情地走上前,握住南宫白的手,“方才二位的对话,小弟不慎,全都听到了!”
“二位为国为民的侠肝义胆,实在是让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南宫白和云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朱公子,你……你听到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说啊!”南宫白连忙想要撇清关系。
“南宫兄,你就别瞒我了!”朱厚照摆出一副“我全都懂”的表情,“你们的难处,不就是钱和人吗?”
“这都不是事儿!”
朱厚照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钱,小爷有的是!”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几万两,往桌上重重一拍!
“至于美人……”朱厚-照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纨绔子弟的招牌表情,“这金陵城里,还有我朱寿请不动的美人?”
南宫白看着他那副“天下尽在我手”的模样,脸上是“震惊与感动”,心里,却早已笑开了花。
上钩了!
这条全天下最肥的鱼,终于,咬住了他亲手放下的,最香的饵!
“朱公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此事太过凶险,万万不可!”南宫白“义正言辞”地拒绝道。
“是啊,朱公子,”云知也一脸担忧地劝道,“宁王的人心狠手辣,您万金之躯,怎能以身犯险?”
他们越是劝,朱厚照那股子英雄瘾,就越是上头。
“怕什么!”朱厚照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有南宫兄你这算无遗策的智囊,再加上你身边这两位高手。我们三人联手,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他说着,一把揽住南宫白的肩膀,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就这么定了!说服顾怀瑾这件为国除害的大事,由我朱寿,亲自坐镇!”
“你们,都得听我的!”
南宫白脸上露出了“万般无奈,却又被对方的豪情所感染”的复杂表情,最终,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着朱厚照,重重一抱拳。
“既然朱公子有此决心,我南宫白,若再推辞,岂非也成了那贪生怕死之辈?”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好!我等,愿随公子,共赴龙潭虎穴,为这朗朗乾坤,闯上一闯!”
“好!说得好!”朱厚照被这番话,说得是热血沸腾,豪情万丈。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即将成为扭转乾坤,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而他身后的南宫白,看着他那兴奋得满脸通红的背影,嘴角的弧度,越发地,高深莫测。
太子殿下,欢迎入局。
这盘请君入瓮的大棋,有了您这颗最尊贵的棋子,才算是,真正拉开了序幕。
接下来,就请您亲眼看看。
这盛世江南的棋盘之上,到底藏着何等触目惊心的,血色与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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