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莫愁湖,烟波浩渺,寒意袭人。
刺骨的寒风卷着水汽,刮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
然而,湖心区域,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海洋。
数百艘雕梁画栋的画舫张灯结彩,用铁索连成一片,将方圆数里的湖面,围成了一个巨大的水上会场。丝竹之声、娇笑之语、酒令之喧,混杂在一起,冲散了寒意,织成一张靡丽奢华的网。
最中央的主画舫,更是如同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宫殿,三层楼阁,飞檐斗拱,奢华到了极点。
大明朝最风雅的王爷,楚王,正高坐于主位。其身侧,是金陵城一众顶级的封疆大吏、名士大儒。
而那四位名动江南,引得无数女子尖叫的“江南四大才子”,则分列楚王左右,谈笑风生,顾盼之间,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一年一度的金陵诗会,今夜,在此开幕。
“有请唐解元,为我等助兴!”
随着主持人一声高呼,气氛瞬间被点燃。
“江南第一才子”唐伯虎,手持一把桃花扇,在一片喝彩声中,施施然走到台前。他看了一眼满湖冬色,嘴角挂着一抹风流不羁的笑意,竟是连草稿都不打,当场挥毫泼墨。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幅意境悠远、笔触老辣的《莫愁湖冬景图》便已跃然纸上。画中山水萧索,却偏偏在角落里点缀了一抹寒梅,那份孤高与傲然,引来满堂喝彩。
“好画!画中有人,人中有傲骨!”
“唐解元之才,我等望尘莫及!”
紧接着,祝枝山酒酣耳热,被众人起哄着,当场脱去外袍,用一张足有丈许的宣纸,以狂草之姿,写下了一首《临江仙》。那字迹龙飞凤舞,气势磅礴,仿佛能听到金戈铁马之声,看得一众武将都热血沸腾。
文徵明与徐祯卿亦不甘示弱,或联句对答,或即兴作诗,皆是信手拈来,妙语连珠,引得掌声雷动,喝彩不绝。
整个会场的气氛,在四大才子的表演下,被推向了一个又一个高潮。
而在离主画舫颇为遥远的一艘不起眼的小画舫上,南宫白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早已凉透的茶水。
赵通玄如一尊铁塔,静立其后,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南宫白对这种附庸风雅的文字游戏,没有半分兴趣。
对他而言,这人声鼎沸的诗会,不过是一张活生生的、动态的金陵顶层权力关系图谱。
户部侍郎与兵部侍郎正勾肩搭背,推杯换盏,但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却皆是一片冰冷——典型的塑料同僚情,面和心不和。
那位刚刚高价拍下祝枝山墨宝的盐商,转身就将字画恭敬地献给了楚王身边的李公公——这是在投石问路,寻找新的靠山。
那位被誉为“金陵第一美女”的张尚书家千金,看似在与闺蜜说笑,眼角的余光却从未离开过潇洒不羁的唐伯虎……
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微表情,都在南宫白的大脑中被迅速捕捉、分析、归类。一幅比任何密探绘制的都要精准的权力图谱,已然成型。
就在诗会的气氛达到顶点,所有人都以为今夜将以四大才子的绝代风华收官之时,主持人再次登上了主画舫的高台。
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狂热的光芒,他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宣布:
“今夜诗会,承蒙上天垂青,楚王殿下有幸请到一位绝代佳人,为我等献艺!”
“她,便是被誉为‘诗画琴三绝,艳压秦淮岸’的天下第一清倌人——”
主持人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
“苏!凝!霜!姑!娘!”
“苏凝霜”这三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了莫愁湖上!
“轰!”
满湖的画舫,瞬间沸腾!
“什么?苏凝霜?我没听错吧!”
“天啊!是那个传说中从不轻易见客的苏凝霜?”
“我去年曾豪掷三千金,只为听她一曲,都被拒之门外!楚王殿下竟然能请动她?”
无数王公贵族、富商巨贾,失态地从座位上站起,打翻了酒杯,撞倒了案几,他们伸长了脖子,拼命地朝湖心深处望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狂热与不可置信。
这个名字,在江南,就代表着一个传奇。一个男人心中最绮丽的梦,一个女人心中最遥远的向往。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一艘通体洁白、被轻纱笼罩的画舫,如同月宫仙舟,在悠扬的箫声中,从湖心那片最浓重的夜色与水汽里,缓缓驶来。
画舫之上,灯火朦胧,隐约可见一道婀娜的白衣身影,正焚香抚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阵清越如天籁的琴声,伴随着女子清冷空灵的歌声,仿佛拥有穿透时空的魔力,瞬间传遍了整个湖面。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唱的,正是一曲《凤求凰》。
那歌声,仿佛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没有半分谄媚的柔腻,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孤高与清冷,却偏偏能勾起男人心底最原始的征服欲。
一瞬间,整个莫愁湖所有的喧嚣都沉寂了下来。那些前一秒还在高谈阔论的达官贵人,此刻全都闭上了嘴,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痴迷与向往。
就连风流自负的唐伯虎,都收起了他那从不离身的桃花扇,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艳。
他自诩风流第一,可在听到这歌声的刹那,他便知道,自己输了。
画舫终于缓缓靠上了主舫。
两名侍女上前,将那层朦胧的轻纱,缓缓揭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满湖的灯火,满天的星辰,都在那一瞬间,黯然失色。
一个身着素白曳地长裙的女子,静立船头。
她未施粉黛,容颜却足以令天地为之动容。
她气质清冷如万年冰山之上的雪莲,眉眼间却又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淡漠与疏离。仿佛这世间的功名利禄,王权富贵,在她眼中,皆如尘埃。
她,正是苏凝霜。
她的出现,让四大才子的风华绝代,都显得有些……可笑。
苏凝霜抱着一张古朴的七弦琴,缓步走下画舫,登上主舫。她对着楚王与众人盈盈一拜,并未多言,那姿态,优雅到了骨子里。
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全场。
扫过楚王,扫过一众失魂落魄的权贵,扫过眼神复杂的四大才子……
最终,她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与画舫,越过波光粼粼的湖面,与那艘偏僻画舫上,那个同样身着白衣、眼神平静如渊的男子,遥遥相对。
四目交汇的刹那,南宫白的瞳孔,微微一缩。
而苏凝霜那双清冷如万年冰湖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意味深长的波澜。
只那一眼,南宫白便已了然。
眼前这个女人,看似清冷如仙,实则媚骨天成。那并非寻常女子所能有的气质,而是一种将媚术修炼到极致,返璞归真后的内敛。一颦一笑,甚至一个眼神的流转,都能精准地拨动男人心底最深处的情弦。
这是“娼门”的至高心法。
而苏凝霜,显然已臻化境。
就在南宫白看穿她身份的同时,苏凝霜那抱着古琴的左手,纤细的尾指,在琴弦上几不可查地轻轻一弹。
那动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在南宫白眼中,构成了一句清晰无比的暗语。
那是“娼门”与“千门”之间,数百年来唯有门中核心才知晓的,最高等级的指语。
其意为:“千门何人?”
南宫白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用拇指与食指的开合,对着茶杯的倒影,同样回了一句无声的指语。
“新主,南宫白。”
苏凝霜的眼中,那抹意味深长的波澜,变得更加浓烈。她缓缓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隔空对话,从未发生过。
可南宫白知道。
他与这位名动江南的天下第一清倌人,这位执掌着大明最庞大情报网的“娼门”之主,第一次的交锋,已经结束。
一场无声的、属于王者的交锋,在这金陵最盛大、最风雅的名利场上,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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