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连长连珠炮般的问题——“哪个王爷?具体位置?有多少人可能过来?还有没有别的队伍?”——刚才还声称有“有价值情报”的马匪头头,此刻却把脑袋几乎要缩进脖子里,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个整句,最后只含糊地吐出三个字:“我……不知道。”
“啪!”
又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嘴巴,扇得他脑袋一偏。
“不知道?”连长简直被气笑了,指着他的鼻子,“搞情报的你说你不知道?那你刚才‘有有有’个什么劲儿?!耍我玩呢?!”
“啪!”“啪!”
接连两个嘴巴子,倒不是连长打的,是旁边实在听不下去的班长又动了手。这几个巴掌下去,虽然不致命,但对这个本来脑子就不算太灵光、此刻又惊又怕又委屈的马匪头头来说,造成的心理伤害简直是不可磨灭的。他感觉自己作为“马匪”(他仍然固执地认为这比“土匪”高级)的最后一点尊严,在这群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北方军面前,被这几个耳光扇得稀碎。
“长官……长官饶命啊!我是真不知道啊!”马匪头头带着哭腔,眼泪都快下来了,“我要是什么都知道,是那个王爷的心腹,还能混成这熊样?三天饿九顿,带着一帮叫花子似的兄弟跑到这鬼地方来撞大运?”
连长嫌恶地摆了摆手,站起身,俯视着他,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就你这样的,还瞧不起人家钻山沟的土匪?还‘马匪’?骑上匹马你就是马匪了?我呸!老子鄙视你!”
说完,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就走出了这间临时审讯室。班长和战士们也跟了出去,只留下两个哨兵在门口看着。
直到脚步声远去,那马匪头头才敢稍微抬起头,听着门外呼啸的风声,摸了摸自己火辣辣、高高肿起的脸颊,嘴里忍不住开始低声嘟囔,充满了委屈和愤懑:“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穿了一身军装,下手比胡子还黑,说话比流氓还横……太欺负人了!一点规矩都不讲……”
连长办公室
连长回到自己那间同样简陋但整洁的办公室,坐在桌前,对着几张空白的报告纸发愁。他点着一根烟,深吸一口,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妈的,这报告咋写?”他自言自语,用笔杆子戳着桌面,“‘消灭一伙马匪’?这也叫事?说出去都嫌丢人,六十来个叫花子,十几条快枪都没有,让咱们一个班用新家伙给突突了……战果倒是挺‘辉煌’,击毙三十多,俘虏二十多。”
“可要是不写?”他又犯难了,“动枪了,开火了,还打死了人,这必须得有战斗报告啊。可这‘战斗’……写出来感觉跟武装打猎差不多。最头疼的是那个笨蛋供出来的那点事……”
他想到马匪头头说的,外蒙王爷可能指使、有组织企图越境劫掠的情报。这情报价值难以判断,来源又是个糊涂蛋,细节一概没有。但万一呢?万一背后真有点什么,不报上去,以后出了事就是失职;可要是郑重其事报上去,就凭那马匪几句颠三倒四的话,上面会不会觉得自己小题大做,甚至怀疑自己为了邀功瞎编乱造?
“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缭绕。这种夹在中间、怎么写都不太对劲的感觉,比刚才伏击马匪还让他头疼。
最后,他掐灭烟头,拿起笔,蘸了蘸墨水,开始书写。字迹算不上漂亮,但一笔一划很用力:
《xx哨所关于边境突发武装冲突及处置情况的报告》
一、 事情经过:
x月x日x时左右,我哨所xx巡逻班于xx段国境线我方一侧,发现并拦截一股企图非法越境的武装马匪,人数约六十。该伙匪徒装备低劣,但态度嚣张,经警告无效后,我巡逻班被迫采取果断措施,予以击溃。
二、 战果统计:
共计击毙匪徒三十五名,俘虏二十一名(含伤者),缴获杂色马匹xx匹,老旧枪支xx支,刀械等若干。另有十余名匪徒趁乱逃逸,方向为外蒙纵深,未能追击。
三、 后续情况:
经初步审讯被俘匪首(姓名不详,自称“马匪”),其供称,此次越境劫掠行为可能并非单纯匪类自发性活动,而系受外蒙境内某些势力(其含糊指称为某“王爷”下属)暗中怂恿或指使,具有一定组织背景和目的性,旨在试探我边境防御并劫掠物资。唯该匪首层次较低,对具体指使人、详细计划、其他潜在队伍等关键信息均称不知情,其供述真实性及价值有待进一步核查。
四、 处置与建议:
1. 已加强该段边境巡逻密度与警戒级别。
2. 俘虏及缴获物资已就地严加看管,待上级指示处理。
3. 建议情报部门对该方向外蒙边境动态予以关注,并酌情核实此次事件背后是否存在有组织的挑衅或试探行为。
4. 我部将继续恪尽职守,确保边境安宁。
写完,他放下笔,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特别是第三部分关于“情报”的措辞,用了“可能”、“含糊指称”、“有待核查”等字眼,既把情况报上去了,又没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余地。
“就这样吧。”他拿起报告纸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心里那点惆怅依旧没散。这份报告,就像边境线上这场突如其来又虎头蛇尾的冲突一样,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别扭和隐隐的不安。他把报告叠好,准备明天一早让人送出去。窗外,边境的夜,深沉依旧,风声不止。
北方军某边防师指挥部
师长李国忠捏着那份从边境哨所层层递送上来的战斗报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报告纸在他手里被翻得哗啦响,他盯着第三部分关于“可能受外蒙势力指使”那段文字,半晌,嘴里“啧”了一声,又气又笑。
“这他娘的……怎么往上递?”他把报告扔在桌上,对着一旁的参谋长吐槽,“‘可能’、‘大概’、‘含糊指称’……就这?这也叫情报?连个具体人名、部落名、时间都没有!司令部情报处那帮人看了,非得骂我手下人捕风捉影、没事找事不可!”
参谋长接过报告看了看,也是苦笑:“确实有点……糙。不过,老李,下面弟兄们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带着‘背景’的土匪,能问出这点东西,还知道往上写一笔,也算有心了。总比真当普通马匪处理了强。”
“有心顶个屁用!”李国忠点了根烟,烦躁地吸了一口,“模糊情报比没情报更麻烦!你得花精力去核实,去判断!关键是——”
他话没说完,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听了几句,他脸色更沉了。放下电话,他对着参谋长叹了口气:“得,乌鸦嘴说中了。刚接到通报,咱们师防区东段、西段,还有隔壁老王的师防区,这两天陆续都报上来类似的边境接触事件,都是小股马匪装扮的人企图越境,被巡逻队驱离或击溃。情况大同小异,也都抓了舌头,审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但隐隐约约都指向外蒙那边不太平,有人想伸手试试咱们的边防反应。”
参谋长神情严肃起来:“这么看来,不是孤立事件。虽然每股力量都不大,像是试探性的骚扰,但范围这么广,时间这么集中……恐怕真是那边有些王公贵族,看咱们刚打完大战,觉得有机可乘,或者受人怂恿,想捞一把。”
李国忠狠狠掐灭烟头:“妈的,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它恶心人!看来那份糙报告,还得硬着头皮往上送,还得加个说明,把其他地段的情况附上。就算情报模糊,也得让上头知道,北边这条线,恐怕要开始不太平了。这帮蒙古王爷,好的不学……”
外蒙古,某水草丰美的河谷,斯钦都日王爷的蒙古包
包内温暖,奶酒飘香。斯钦都日王爷——一个面庞红润、眼神精明的中年蒙古贵族——正听着手下心腹的低声汇报。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嵌宝石的精致匕首,脸色随着汇报的内容渐渐沉了下来。
“……王爷,派往吉林方向和黑龙江方向的那几伙人,前后脚都栽了。传回来的零星消息说,北方军的边防反应极快,火力猛得不像话,几乎一个照面就……全没了。侥幸逃回来的几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斯钦都日沉默了一会儿,将匕首“哚”一声扎进面前的矮几,缓缓吐出一口气:“果然啊……北方军,不好惹。赵振刚在东北闹出那么大动静,吞了四十万关东军,正是气势最盛、刀子最快的时候。这时候去撩拨他,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端起银碗喝了一口奶酒,似乎在平复心绪,又像是在庆幸:“幸好,本王爷有先见之明。只是派了些不成器的马匪、还有一些挂名在别人手下的亡命徒去试探。损失点这样的人,不心疼。真要听了某些人的鼓动,或者自己贪心蒙了窍,派咱们本部精锐的五千骑兵过去……”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声音都低了几分:“就赵振那脾气,那实力,他要是觉得受了挑衅,或者找到了借口,恐怕就不仅仅是在边境打掉我的马匪了。说不定……他真敢找个理由,带着他那杀红了眼的铁甲洪流,一路推到乌兰巴托城下!到时候,我们找谁说理去?北边那位‘老大哥’?他们自己还在欧洲那边头疼呢,恐怕也未必愿意为了我们几个王爷,直接跟如日中天的赵振撕破脸。”
心腹连忙点头:“王爷明鉴!咱们夹在两头巨熊中间,行事必须万分小心。北方军现在锋头正劲,避其锋芒才是上策。”
斯钦都日王爷点了点头,眼神闪烁:“劫掠吉林、黑龙江的计划,就此作罢。告诉下面的人,都把爪子收回来,近期严禁任何形式的越境行为。同时……给北方军那边,发个照会?不,太正式了反而引人怀疑。找个中间人,或者通过贸易渠道,递个话过去,就说我们严厉谴责那些不法马匪的行为,坚决拥护边境安宁,希望与北方军保持友好……嗯,就这么办。”
他拔出匕首,用绸布细细擦拭:“这年头,活下去,保住自己的草场和牛羊,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别人的鼓动和许诺……听听就算了。咱们这位新邻居,看来是头真正的猛虎,可不是以前那些病猫。传令下去,各部收紧队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边境线百里之内!”
“是,王爷!”
蒙古包外,草原上的风依旧吹拂,但某种危险的试探,在遭遇铁拳后,暂时悄然收敛。斯钦都日王爷的谨慎,或许让他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也再次印证了北方军此刻在周边势力心中,那令人畏惧的分量。
长春,北方军第六兵团司令部
少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捏着几份几乎同时送达的边境情报,还有一份通过隐秘渠道递来的、措辞委婉的“解释说明”。他目光扫过那些关于“小股马匪越境”、“可能受外蒙势力指使”、“已击溃”等字眼,又看了看那份暗示“纯属误会”、“个别不法之徒所为”、“我家王爷坚决维护边境友好”的传话,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呵,”他轻笑一声,把文件丢在桌上,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眼神里满是讥诮,“外蒙古这些王爷……是不是冬天太长,把脑子都给冻木了?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把戏。”他手指点了点那份传话,“这个人,叫什来着?”
侍立一旁的参谋长立刻答道:“回少帅,派人试探又急着递话洗白的,是靠近我们黑龙江西北边境的斯钦都日王爷。”
“斯钦都日?”少帅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嗤笑出声,“就这点脑子,这点胆魄,还他妈的学人玩阴谋试探?先放几条杂鱼过来撩拨一下,一看势头不对,立马缩回去装无辜?这是把我们当傻子糊弄,还是根本没把我们北方军放在眼里?”
参谋长脸上也露出些许尴尬的笑意,摇摇头:“大概是觉得咱们刚打完奉天大战,重心在南,北边会松懈些,想捡点便宜。没想到咱们的边防反应这么快,下手这么狠。”
少帅站起身,踱到悬挂的巨大地图前,目光落在广袤的外蒙古区域:“你说,这事儿要是让第一兵团的李振彪,或者第五兵团的赵刚遇上了,他们会怎么处理?”
参谋长略一思索,回答道:“李司令和赵司令,都是霹雳火性子,眼里不揉沙子。属下估计,他们很可能会以‘追击残匪’、‘清剿越境武装’为名,直接派出一支快速反应部队,装甲车开路,摩托化步兵跟进,深入草原几十甚至上百里,找到那些王爷的牧场或者据点,‘敲打’一番,不一定要大打,但一定要把威慑做实,让那些王公贵族肉疼,以后不敢再起心思。”
少帅点点头,手指又移到山东方向:“那要是换成鲁东的第二兵团,陈峰那头恶虎呢?”
参谋长苦笑了一下:“第二兵团陈司令……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会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以他的性格和麾下兵团的实力,可能真敢找一个‘惩凶护边’的理由,集结重兵,直接敲开乌兰巴托的大门,跟外蒙当局‘讲讲道理’。不把幕后搞事的人揪出来彻底解决,他是不会罢休的。”
“嗯,分析得不错。”少帅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似笑非笑,“看来,咱们北方军这七个兵团里,就属我第六兵团,还有我老叔领着的那第七兵团,最是‘老实本分’,讲究个‘有理有据有节’啊。人家都派马匪到脸上来了,咱们还得先写报告,等人递话。”
这话里带着自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参谋长不敢接话,只是静静等着指示。
少帅走回桌前,重新拿起那几份文件,沉吟片刻:“不过,‘老实’归‘老实’,该做的事一件不能少。这些边境冲突的情况,还有这个斯钦都日王爷前后矛盾的行为,必须立即上报总司令部。”
他看向参谋长,语气转为严肃:“这不是小事。虽然规模不大,但性质特殊,涉及境外势力对新生政权的试探,也可能牵扯更复杂的背景。赵总司令必须掌握这些情况。你马上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把各师上报的情况汇总分析,连同那个中间人传话的内容也附上,标注清楚来源和我们的判断。以第六兵团司令部名义,急电呈送总司令部。一句话:边境不靖,外蒙方向有异动,疑似有组织试探,请求总司令指示。”
“是!少帅!”参谋长立正领命,随即又低声问道,“那……我们对斯钦都日王爷那边,是否需要做些回应?或者加强相关方向的戒备等级?”
少帅眼中寒光一闪:“回应?当然要有。不过,等总司令部的命令下来再说。至于戒备……告诉前沿各师,外松内紧。巡逻照常,哨卡照设,但暗地里,把眼睛给我瞪大点,耳朵给我竖高点。再有不长眼的过来,不管他是马匪还是别的什么,不必再警告第二遍,按最高威胁等级处置!我要让那些躲在毡包里的王爷们知道,北边这道墙,不仅没倒,还镶上钢板了!”
“明白!”
参谋长迅速离去准备电文。少帅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再次掠过那片辽阔的草原。他知道,这或许只是序幕。北方军的强势崛起,必然会引起周边各种势力的不安、试探甚至敌意。第六兵团驻守的这条漫长北疆,未来恐怕不会太平静。而如何应对这些错综复杂的边境摩擦与地缘博弈,将是对他,乃至整个北方军政权的全新考验。他拿起笔,开始草拟给总司令部的个人建议部分,字迹沉稳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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