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宫刺杀事件后,叶悠悠因强行触发“孕吐暴击”的进化领域,元气大伤,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的瓷娃娃,虚弱地躺在床榻上,连抬手都觉费力。
萧绝心中的后怕与怒火,在看到她苍白面容的瞬间,尽数化为了蚀骨的心疼与自责。他将一切政务暂时交由丞相与几位心腹重臣协理,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凝香宫,守在叶悠悠的病榻前。
最初的笨拙是显而易见的。喂药时,他曾不小心将药汁洒在她颈侧,慌忙用袖子去擦,力道却没控制好,反而让她轻咳起来。擦拭时,帕子拧得不够干,水珠滴落在锦被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但他学得极快,不过半日,动作便从生硬变得轻柔而精准,仿佛处理最紧要的政务般全神贯注。
这位昔日杀伐决断、令朝臣敬畏的帝王,此刻却放下了所有身段与威严。他亲自试过汤药的温度,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喂到叶悠悠唇边;他拧干温热的帕子,动作虽显笨拙,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额角的虚汗和手心;他甚至尝试着给因母亲病倒而有些不安啼哭的萧宸和萧玥更换尿布,那手足无措又强装镇定的模样,让一旁伺候的青黛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拭泪。
当萧宸因他不熟练的动作而哭闹得更凶时,他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将小小的、温软的身体轻轻抱在怀里,有些僵硬地拍抚着,低声哼着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从哪里听来的、不成调的摇篮曲。那一刻,他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君主,只是一个试图安抚幼子的普通父亲。
夜里,他就在叶悠悠床边的软榻上合衣而卧,稍有动静便会立刻惊醒,查看她的状况,安抚偶尔梦魇的孩子。几日下来,他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青黑,下颌冒出了胡茬,却毫不在意。
这日深夜,叶悠悠从一阵混沌的梦境中挣扎着半醒过来,感觉有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正轻轻握着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虎口。她尚未完全清醒,便清晰地捕捉到一道充满了愧疚与后怕的心声,直接涌入脑海:
【对不起……悠悠,是朕没用,是朕没保护好你和孩子……让你受这样的苦,让宸儿玥儿受这样的惊吓……朕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以后……以后朕绝不会,再让你们陷入如此险境,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绝不!】
这心声沉重得仿佛浸满了泪水,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他自己撕裂的痛苦。叶悠悠甚至能“听”到他脑海中反复闪回刺客刀锋逼近孩子的那一幕,以及看到她昏迷不醒时,那瞬间席卷他的、几乎灭顶的恐慌。
这心声如此沉重,带着几乎要将他压垮的自责与一种近乎誓言般的坚定。
叶悠悠心中猛地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线里,正好对上了萧绝那双布满了红血丝、写满了担忧与未散惊恐的眸子。
他见她醒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悠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悠悠摇了摇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萧绝连忙端过一旁一直温着的清水,小心地扶起她,喂她喝了几口。看着她重新躺下,气息依旧微弱,他心中那股酸涩与冲动再也抑制不住。他俯下身,额头几乎要贴上她的,目光深深地望进她眼里,声音低沉而沙哑:
“悠悠,你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等朕……等朕平定了淮南王那个逆贼,扫清所有障碍,朕就……”他的话在这里顿住,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极其珍视的承诺即将脱口而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情绪翻涌,竟微微泛起了红意,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未完的话语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叶悠悠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这瞬间的念头,【不能用一个尚未实现的承诺来绑住她,更不能在危机四伏时,将她推向更显眼、更危险的位置。朕要给的,是一个尘埃落定、再无后顾之忧的圆满!】这份克制,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显珍重。
但他那未竟的话语,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深情与承诺,以及那份因后怕而起的脆弱,都如同最炽热的暖流,毫无阻碍地通过双向读心,传递到了叶悠悠的心底。
他想说什么?是……那个她从未奢望过,却隐隐有所预感的位置吗?
【我好像……真的爱上他了。】这个认知如同破晓的晨光,瞬间照亮了叶悠悠的心田。不是因为他帝王的身份,不是因为他能给予的荣华,甚至不是因为他此刻无微不至的照顾,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卸下所有盔甲、会笨拙、会害怕、会因为她和孩子而红了眼眶的、真实的男人。这份爱里,掺杂了心疼,掺杂了懂得,更掺杂了愿与他共同面对风雨的坚定。
经历生死考验,日夜不离的悉心照料,再加上这毫无保留、彼此共鸣的心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在病榻之前,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深刻的质变。从最初的相互利用与试探,到后来的默契与依赖,再到此刻,一种名为“爱”的情感,终于冲破了所有身份与理智的桎梏,破土而出,野蛮生长。
叶悠悠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微微颤抖的温暖,心中最后一点因穿越、因系统、因身份而产生的隔阂与疏离,终于彻底冰消瓦解。她缓缓抬起另一只虚弱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背上。
她的指尖微凉,力道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的、确认的意味。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那里面不再有算计、伪装或疏离,只有全然信赖的、柔软的温情。这一刻,双向读心捕捉到的,是彼此心中同样汹涌而澄澈的情感浪潮。
无需言语,彼此的心意,已在无声中交汇、确认。
这份历经磨难、生死与共的情感,将引领他们走向何方?那未尽的承诺,又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得以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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