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萤那道冰冷的指令，通过手机电流，精准地传达到了秦杨的耳朵里。
而对于书房里的顾夜沉来说，这道指令更像是一记强心针，直接扎进了他几乎要停摆的思维中枢。
争夺“遗产”的控制权。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晚萤。
这个女人，用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将他血肉模糊的过去，重新打包，贴上标签，变成了一个清晰、冷酷，但……可以被解决的“项目”。
他的人生，第一次被如此解构。
荒谬，却又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你……”顾夜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认为，是她？”
是那个生下希希，拿了钱就消失的女人？
“是不是她不重要。”苏晚萤收回手机，神情没有半分松懈，“重要的是，‘b组’动用了她的资源，并且试图伪装成她。这就说明，‘她’是这个项目最大的不确定性风险，也是我们必须堵上的最大漏洞。”
她走到顾夜沉的书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完全是一副项目经理给甲方开会的架势。
“现在，我们重新梳理一下情况。”
“A组，也就是我们。组员：我，项目经理；你，资源支持兼执行。核心KpI：保证顾言希的身心健康和对我的信赖度不低于50%。”
“b组，身份不明。核心目标：搞垮我们，抢夺KpI。手段：精神攻击、感官扭曲、信息战、心理战。”
“我们刚刚确认了b组的一个重要武器库：一个以希希为受益人的匿名信托基金。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切断b组对这个武器库的控制权。”
顾夜沉被她这一套套的术语砸得有些发懵，但混乱的大脑却奇迹般地跟上了她的逻辑。
他发现，当把江星晚的妹妹、代孕、车祸这些纠缠他十年的梦魇，替换成“b组”、“风险”、“武器库”之后，那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窒息感，竟然减轻了许多。
他不再是一个在泥潭里挣扎的罪人，而是一个……项目参与者。
“我明白了。”他哑声回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角色。
就在这时，苏晚萤的手机又亮了。
依然是那个匿名号码。
【反应很快嘛，wanying。】
【不过，你真的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挖得太深，小心挖出来的不是宝藏，而是能把你们一起埋葬的棺材。】
顾夜沉也看到了信息，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是威胁，也是炫耀。
炫耀他们对一切了如指掌。
苏晚萤却只是瞥了一眼，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极淡的、近似于嘲讽的弧度。
她飞快地打字回复。
【废话文学KpI不加分，有空不如去查查你们项目的防火墙，漏洞百出。】
发完，她直接将手机调至静音，扔到一旁。
“他们在害怕。”苏晚萤断言，“如果他们真的有恃无恐，就不会发这种东西来干扰我们。这说明，我们查资金流向的决定，打在了他们的痛点上。”
她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顾夜沉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
他看着苏晚萤，这个前一秒还在温柔地给希希掖被角的女人，此刻却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冷静地分析着敌情，部署着战术。
他见过无数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强者，却从未见过有谁能像她这样，将他人生中最私密、最痛苦的混乱，冷静地拆解成一场可以打赢的战役。
书房再次陷入了等待的煎熬中。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
顾夜沉无法安坐，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十年前的种种细节。
那个女人……江星晚的双胞胎妹妹。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当年，所有的接触都由中间人完成，他只见过她寥寥几面，隔着很远的距离。她总是戴着帽子和口罩，低着头，沉默寡言。
他支付了钱，她完成了“任务”，然后人间蒸发。
他以为这是一场干净利落的交易。
却没想到，这笔交易的“尾款”，在十年后，以这样一种诡异而致命的方式找上了门。她到底想要什么？是想……抢走希希吗？
苏晚萤则显得平静许多。
她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系统界面上，“KpI掠夺倒计时”正像催命符一样，一秒一秒地跳动着。
【19:47:16】
【19:47:15】
时间不多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划破了书房的宁静。
是顾夜沉的私人电话。
他和苏晚萤的身体同时一绷。
来电显示：秦杨。
顾夜沉几乎是扑过去接起了电话，直接按了免提。
“顾总！”秦杨的声音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急切。
“查到了！”
“说！”顾夜沉的声音绷得像一根弦。
“顾总，我们……我们攻破了开曼群岛那家律所十年前的加密档案库。找到了！找到了那份信托基金的设立文件原件扫描档！”
秦杨的呼吸有些粗重，可以想见他经历了怎样一场鏖战。
“设立人是谁？！”苏晚萤的声音比顾夜沉更快，更锐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两秒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秦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吐出了一个名字。
“文件上签署的名字是……江、星、瑶。”
江星瑶。
这三个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中了顾夜沉。
不是那个他熟悉又愧疚的“江星晚”，而是一个全新的，却又带着宿命般联系的名字。
瑶。
美玉。
原来她叫江星瑶。
他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那个给了他一个儿子的女人，不再是一个模糊的代号，而是一个具体的人。
“她……”顾夜沉的声音发颤，“她在哪？”
“顾总，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秦杨的语调猛地拔高，“我们通过这个名字，结合十年前的出入境记录、资金流动痕迹以及一些非常规的技术手段，做了一个大数据交叉比对和身份追踪……”
“我们找到了一个高度吻合的目标！”
苏晚萤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找到了？
活的？
电话里，秦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信息，会引爆一颗真正的炸弹。
“顾总，苏小姐。”
“这个江星瑶，目前的公开身份，是一名拥有海外认证的儿童心理学专家。”
儿童心理学专家？
苏晚萤的眉头猛地拧紧，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了上来。
只听秦杨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她现在的执业地点……就在前段时间，林菲菲小姐极力推荐、希望您带小少爷去做心理疏导的那家……‘晨星儿童心理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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