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死一般的寂静。
金顶广场上，成百上千的异人，无论是各派掌门，还是十佬巨擘，此刻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他们听到了什么？
张楚岚……
那个还在山下的张楚岚……
竟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直接罢免了龙虎山戒律堂的首座和几十名长老？
还要废了他们一身的修为？！
这他妈……
这他妈也太狂了吧？！
你人还没上山呢！天师令还在别人手上呢！你就开始行使天师的权力了？
而且一上来，就是对自家宗门的长辈下这种狠手？！
自古以来，新皇登基，为了收拢人心，哪个不是先大赦天下，广施恩德？
你倒好，人还没坐上宝座，屠刀就先举起来了！
还是砍向自己人的！
这小子，到底是真的疯了，还是有什么惊天的算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事件的中心——那些被根须死死缠住的龙虎山长老们。
此刻，以张静清为首的一众老道长，脸色已经不是惨白了，而是涨成了猪肝色！
震惊，愤怒，屈辱，不敢置信……
种种情绪，在他们脸上交织，让他们那一张张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张……张楚岚！你这个孽障！你敢！！！”
张静清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山下的方向，破口大骂。
“老夫乃天师府戒律堂首座！执掌门规刑罚！你一个黄口小儿，乳臭未干的无赖！竟敢审判老夫？！”
“你这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小祖师！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选的好天师！他还没上任，就要将我龙虎山的栋梁屠戮殆尽！此子狼子野心，断不可留啊！”
他一边骂着张楚岚，一边又向主座上的楚休哭诉，希望这位真正的“神”，能看清张楚岚的真面目，收回成命。
然而。
楚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把玩着那块墨玉色的天师令，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既没有肯定张楚岚的命令，也没有否定。
就那么看着，像是在看一出有趣的戏剧。
楚休的态度，让张静清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而更让他绝望的，是脚下那根墨绿色的根须！
那根须，在张楚岚那句“谁敢不从”的话音落下之后，缠绕得更紧了！
一股股精纯的、带着毁灭性雷电气息的生命能量，正源源不断地从根须中涌来，粗暴地冲刷着他们的经脉，压制着他们体内的炁，让他们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这根须……
它竟然……真的在执行张楚岚的命令！
这个认知，像是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张静清心中最后一丝反抗的火焰。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明明是柳真人的神通，为什么会听从张楚岚的号令？！
难道……
一个让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中。
难道，从柳真人宣布张楚岚是下一任天师的那一刻起。
这龙虎山上的一切，包括这神鬼莫测的根须，就已经……默认了这位新主人的身份？！
此时，山下。
张楚岚听着从金顶传来的，张静清那气急败坏的怒骂声，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只是抱着冯宝宝，一步一步，重新向着山上走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欺师灭祖？大逆不道？”
他一边走，一边用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声音，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张静清师爷，您这话，可就说错了。”
“我这不是欺师灭祖。”
“我这是……在救你们。”
“也是在救龙虎山。”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沧桑与通透。
“你们，还有山上的很多人，不服我，我理解。”
“因为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外人，一个无赖，一个麻烦的源头。”
“你们觉得，我坐上天师之位，是对龙虎山千年道统的玷污。”
“所以，就算今天，有小祖师的威压在，你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憋着一股劲。”
“你们会等，等小祖师离开，等风头过去。”
“然后，你们就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给我使绊子，来架空我，来证明我是错的，你们才是对的。”
“对不对？”
金顶上，张静清等被根须束缚的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因为张楚岚说的，句句都戳中了他们的心事！
他们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就不信，这个柳真人能一辈子待在龙虎山！只要他一走，他们有的是办法，让张楚岚这个所谓的天师，变成一个光杆司令，一个笑话！
张楚岚仿佛能看到他们的表情，他低声笑了起来。
“可是，师爷们啊，你们想过没有。”
“现在的龙虎山，还有时间，让我们去搞这些内斗吗？”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小祖师为什么选我？他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因为龙虎山病了，异人界也乱了！需要一剂猛药，需要一把快刀！”
“而我，就是那把刀！”
“一把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锋利！是没有任何阻碍！”
“你们这些人的心思，你们的所谓规矩，就是这把刀的‘阻碍’！是我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跟你们慢慢磨合，去一点点说服你们。”
“所以，我只能用最快，也最有效的方式，把你们这些绊脚石……全都踢开！”
“废了你们的修为，把你们打入思过崖，不是因为我恨你们，也不是为了立威。”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冰冷。
“而是因为，你们太弱了。”
“你们的眼界，你们的格局，你们的道，都只停留在一门一派，一山一观。”
“而我的道，小祖师要我走的道……”
张楚岚抬起头，目光扫过金顶上那些噤若寒蝉的各派掌门，扫过那些脸色各异的十佬。
“是天下的道！”
“从今天起，龙虎山，不再仅仅是正一的祖庭。”
“它将是整个异人界，唯一的规矩！唯一的王！”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么大的担子，你们这些只想着守成，只想着内斗的人……背不起！”
“所以，只能我来背！”
话音落下。
张楚岚的脚步，也正好，踏上了通往金顶的最后一级台阶。
他抱着冯宝宝，就那么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身上，没有惊天的气势。
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疲惫。
但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看着他，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而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走来，即将登基为王的……绝世枭雄！
他不是在争夺一个天师之位。
他是在告诉所有人。
一个属于张楚岚的时代，一个属于龙虎山的，全新的、霸道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时代……
从今天起，正式来临！
金顶之上，一片死寂。
张静清等人，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被张楚岚这番话里所蕴含的庞大野心和格局，给震得魂飞魄散！
原来……
原来是这样……
他们还在纠结于门派之见，纠结于规矩道统的时候。
这个年轻人，和那位小祖师，已经将目光，投向了整个天下！
相比之下，自己的那点心思，那点算计，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渺小！
“噗通。”
张静清，这位刚刚还宁死不屈的戒律堂首座，在这一刻，双膝一软，竟是自己，跪了下去。
他不是被威压所迫。
而是……心服口服。
他对着张楚岚，这个比他孙子还要小的年轻人，深深地，低下了他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
“老朽……有罪。”
有了他带头，其余的那些长老，也纷纷面露惭色，一个个跪倒在地。
“我等……有罪。”
一场足以引发龙虎山内部分裂的巨大风波，就这么被张楚岚用最强硬，也最诛心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他甚至没有真正动用武力。
他只是……用自己的“道”，碾压了他们的“道”。
看着这一幕，风正豪、陆瑾等十佬，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们终于明白，楚休为什么会选张楚岚了！
这个小子……
他的心，他的眼，他的手段！
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
楚休看着走上来的张楚岚，看着他怀里安睡的冯宝宝，看着台下跪倒一片的龙虎山长老。
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这块璞玉，经过自己这番粗暴的打磨，终于，绽放出了应有的光芒。
他将手中的天师令，对着张楚岚，轻轻抛了过去。
“你的东西，自己拿好。”
张楚岚伸出空着的左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块墨玉令牌。
令牌入手，一股冰凉而又亲切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他能感觉到，令牌中，蕴含着无数先辈的意志。
他甚至能感觉到，整个龙虎山，都在这一刻，与他建立起了一种血脉相连的……共鸣。
从这一刻起，他，名正言顺！
然而。
就在张楚岚握紧天师令，准备再说些什么场面话的时候。
异变，陡生！
一道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意念，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金顶之上！
这道意念，并非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像无孔不入的电波，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警告。”
“检测到异常‘世界树’幼体活动迹象。”
“检测到本土世界‘盖亚’意识出现剧烈波动。”
“根据《超维文明观测准则》第37条，编号734‘伊甸园’观察哨，将启动‘修剪’程序。”
“目标：清除异常幼体，稳定世界结构。”
“程序启动倒计时……”
“十，九，八……”
这道意念，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场的大部分异人，只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有几个人，脸色却在瞬间，剧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十佬中的陈金魁！
他那张本就因为秘密被揭穿而毫无血色的脸，此刻更是写满了惊骇与恐惧！
伊甸园！
修剪程序！
他……他听懂了！
因为他一直在和伊甸园的人做交易，他知道这两个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毁灭！
而另一个听懂的，自然就是楚休！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收敛。
他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快。
而且，目标如此明确。
看来，自己刚刚为了镇住全场，搞出的动静，还是太大了点。
不过……
“修剪我？”
楚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凭你们？”
他正准备做些什么。
却忽然，心中一动。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刚刚接任天师之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张楚岚。
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抹熟悉的，恶趣味的笑容。
“小子。”
“别高兴得太早。”
“你这天师的第一份差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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