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楚休那句轻描淡写，却又重如泰山的话，像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金顶广场数万异人的心脏上。
你，想怎么死。
这不是一句问话。
这是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神谕，是赐予一个凡人，选择自己终结方式的，最后的“恩典”。
被根须死死捆缚，扔在楚休脚下的龚庆，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引以为傲的计谋，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笑话。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他现在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一个早已布好的棋盘上，按照棋手预设的路线，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陷阱。
他不是猎人。
他从始至终，都只是那只，自以为聪明的……猎物。
恐惧，如同最刺骨的寒流，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但，龚庆毕竟是龚庆。
能以一己之力整合那群乌合之众，成为全性代掌门，他的心性，绝非常人可比。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股不甘的疯狂，从他眼底涌出。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楚休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声音沙哑，如同磨砂的铁片。
“我……不明白！”
“龙虎山，什么时候有了你这样的存在？！”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他想不通！他查阅了所有能找到的典籍，询问了全性所有苟活下来的老前辈，把龙虎山上下几百年的历史都快翻烂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柳真人”这号人物！
这就像是，凭空出现的！
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楚休的目光，依旧平静。
他没有回答龚庆的质问，只是低着头，如同在端详一只蝼蚁。
“你不需要明白。”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这副漠视一切的态度，比任何羞辱都更加伤人。它彻底碾碎了龚庆“身为枭雄的最后一丝尊严。
龚庆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血丝从眼角崩裂。
他笑了，笑得凄厉而疯癫。
“哈哈……哈哈哈哈！”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我全性上下数百号兄弟，已经散布在龙虎山各处！你就算杀了我，他们也会将这座山，闹个天翻地覆！”
这是他最后的筹码，最后的威胁。
然而，楚休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然后，轻轻向下一压。
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金顶广场的四周，那无数条原本只是将人困住的墨绿色根须，猛然发力！
“啊——！”
“救命！”
“我的炁！我的炁被吸走了！”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只见那些被根须捆住的全性妖人，一个个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全身的炁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根须疯狂地抽取！
他们的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些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全性好手，就变成了一具具皮包骨头的干尸，被根须高高吊在空中，随风摇曳。
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这一幕，让全场所有异人，肝胆俱裂！
他们看向楚休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
而是，看待神魔一般的……恐惧！
“现在，安静了。”
楚休收回手指，重新看向脚下，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龚庆。
“你的兄弟们，已经先你一步上路了。”
“现在，你，可以选了。”
龚庆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最后的依仗，没了。
他所有的疯狂和叫嚣，在对方眼中，连个屁都算不上。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将他彻底吞没。
他呆呆地看着楚休，嘴唇翕动，那股支撑着他的心气，彻底泄了。
“为……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楚休，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啊……”
“甲申之乱的真相……我爷爷……我只是想知道，他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句低语，在死寂的广场上，显得异常清晰。
一直站在楚休身后，神情紧绷的老天师张之维，在听到“我爷爷”三个字时，那苍老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有震惊，有痛苦，有悔恨，还有一丝……了然。
而另一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处于宕机状态的张楚岚，在听到“甲申之G乱”和“爷爷”这两个关键词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他和龚庆……目的一样？！
楚休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弧度。
像是鱼儿，终于咬住了那个，他放下了六十年的……饵。
他蹲下身，与龚庆的视线，平齐。
这是他从出场到现在，第一次，做出如此“屈尊降贵”的动作。
“张怀义的孙子，来找田晋中的孙子，寻仇？”
楚休的声音很轻，却如同九天惊雷，在龚庆和不远处的张之维脑海中，同时炸响！
龚庆的面具下，那张脸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最大的秘密！
他作为全性代掌门，潜伏在龙虎山下的真正身份——田晋中师爷的孙子！
竟然，被他一语道破！
而老天师张之维，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龚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田师弟的……孙子……
他竟然是田师弟的孙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捅进了老天师的心窝。
难怪……难怪他要对藏经阁下手……
难怪他要对田师弟的记忆……
老天师的嘴唇，开始哆嗦，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苍凉，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楚休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龚庆。
“你的痛苦，我理解。”
“你的不甘，我明白。”
“你想要的真相，我也……可以给你。”
龚庆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
“但是。”
楚休话锋一转。
“代价，总是要付的。”
“既然你问我想让你怎么死，那我就给你几个选择。”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恶趣味。
“第一，和你的手下一样，被吸干，做成山顶的风铃，日夜为龙虎山的亡魂忏悔。”
“第二，我把你神魂抽出，镇压在后山的雷击木下，让你永生永世，感受天雷炼魂之苦。”
“第三……”
楚休顿了顿，他看着龚庆，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张之维，脸上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
“你爷爷，田晋中，当年被废之后，在这龙虎山上，孤零零地活了六十年。”
“我想，他一定很寂寞。”
“不如，我送你去陪他？”
“让你也尝尝，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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