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汉子显然也发现了赵昊，但他们并没有在意，径直朝着倒地的野狍子走去。
扛枪的汉子将火药枪往肩上一甩，弯腰抓起狍子的一条后腿，轻松地拎了起来，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另一个拎着砍刀的年轻人则目光不善地扫了赵昊一眼，眼神里带着一股子审视和挑衅。
赵昊面色平静，缓缓放下了已经拉开一半的弓，将箭矢插回了箭囊。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
这片后山，虽然属于莽村的地界，但山连着山，并没有明确的界碑，附近的村民偶尔过界打点野食，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两人带着枪，而且看样子是老手，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扛枪的汉子处理完猎物，这才转过身，大喇喇地朝着赵昊走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了赵昊一番，目光在他手里的弓上停留了片刻，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你就是莽村那个赵昊吧？”汉子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
赵昊眉梢微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那汉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叫李彪，这是我老弟李敖，我们是隔壁均村的。”
他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自得，“我听说过你，村里传得神乎其神的，说你是什么‘七星连珠’射杀了野猪王。啧啧，今天一见，看着也没想象中那么厉害嘛。”
说着，他故意扬了扬肩上那把还在冒着青烟的火药枪，下巴抬得老高，语气里充满了炫耀和不屑。
“兄弟，这年头，谁还玩弓箭啊？那都是老祖宗淘汰的玩意儿了，没用！打猎，还得靠这个！”
他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枪托，发出一声闷响，“一枪过去，什么玩意儿都得撂倒！”
他旁边的李敖，虽然一句话没说，但那抱着胳膊，撇着嘴角，用鼻孔看人的架势，已经把“瞧不起”三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就在这时，林子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哥！你没事吧？”
李大壮拎着处理好的兔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他刚才听到枪响，吓得魂都快飞了，生怕赵昊出了什么意外。
当他看到对面的李彪和李敖，再听到他们嘴里那些贬低赵昊的话，那张憨厚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你们说啥呢！”李大壮把兔子往地上一扔，眼睛瞪得像铜铃，梗着脖子就想冲上去理论，“我哥的箭法，是你们能比的？你们……”
“大壮。”
赵昊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李大壮上头的火气。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李大壮的肩膀上，制止了他的动作。
李大壮扭头看着赵昊，满眼的不解和委屈。
赵昊没有看他，只是将目光转向李彪兄弟，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过身，捡起地上的兔子。
“我们走。”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带着李大壮，朝着山里别的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李彪兄弟说，仿佛他们只是两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李彪和李敖都愣了一下，他们原本以为赵昊至少会争辩几句，或者放几句狠话，没想到对方竟然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哈！我还以为多大能耐呢，原来是个怂包！”李敖不屑地朝着赵昊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李彪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林里回荡，充满了得意和轻蔑。
“什么狗屁七星连珠，我看就是个软蛋！”
……
另外一边。
山路上。
李大壮一直闷着头，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又憋屈又郁闷，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子气，把脚下的落叶踩得“咔咔”作响。
“怎么，还生气呢？”赵昊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李大壮猛地抬起头，瓮声瓮气地问道：“哥，你为啥不让我跟他们理论？他们那么说你，那不是欺负人吗？咱们凭什么就这么走了？”
赵昊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个愣头青。”他笑骂了一句。
“我不是愣头青！”李大壮梗着脖子反驳。
“还说不是？”赵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变得严肃起来，“我问你，刚才那种情况，你冲上去能干什么？跟他们打一架？”
“打就打！俺不怕！”
“然后呢？”赵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没看到他肩上扛着的是什么吗？是烧火棍吗？”
李大壮的气势顿时弱了下去，他当然看到了，那是一把黑洞洞的火药枪。
他有些不服气地小声嘟囔：“那……那他也不敢开枪打人吧？那是犯法的！”
听到这话，赵昊冷笑了一声。
他伸手指了指周围这片幽深寂静、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
“犯法？在这深山老林里，天高皇帝远的，谁给你讲法？一枪把你撂倒了，往哪个山沟里一扔，野兽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谁知道是谁干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懂不懂？人家手里有枪，咱们的拳头再硬，能快得过子弹？”
赵昊的话，像是一盆冰水，从李大壮的头顶浇了下来，让他瞬间从那股子热血上头的冲动中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了那杆枪，想起了李彪那副肆无忌惮的嘴脸，后背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是啊，万一……万一对方真敢开枪呢？
赵昊看着他那副后怕的表情，语气缓和了一些，伸手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
“记住，大壮。跟人斗，不能只凭一腔热血和一身傻力气，得动脑子。更重要的是，永远不要拿自己的命，去试探别人心里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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