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夜雨暗涌
毒牙授首，来袭的毒狼佣兵团精锐全军覆没，林府内外的喊杀声与灵力波动渐渐平息，只剩下夜风呜咽，卷动着浓郁不散的血腥气。战堂成员和护卫们强忍着疲惫与伤痛，沉默而迅速地清理着战场，将敌人的尸首拖走，用清水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迹。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大战胜利的激动，以及……对那位伫立在院中、青衫微扬的年轻家主，近乎虔诚的敬畏。
林默没有参与清扫。他负手立于庭院中央，微微仰头，望着被府邸高墙分割开的一小片墨色夜空。夜渐深，天际有浓云汇聚，隐隐有闷雷声滚过，一场夜雨似乎即将来临。他周身那因刚刚突破而尚未完全内敛的筑基灵压，如同无形的漩涡，搅动着周围的空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他在适应，在掌控这股全新的、磅礴的力量。
福伯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低声道：“少爷，伤亡清点完毕。战堂阵亡七人，重伤十一人，轻伤二十三人。护卫伤亡……更大一些。”他的声音带着沉痛。
林默闭上眼，沉默片刻。每一条人命，都是林家的根基。但他深知，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仁慈换不来生存，唯有铁与血，才能杀出一片天地。
“厚葬阵亡者，抚恤三倍发放。重伤者不惜代价救治。战堂所有参战人员，赏半年例钱，记大功。”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缴获中，拨出部分资源，优先配给战堂。”
“老奴明白。”福伯躬身应道，心中稍安。少爷虽杀伐果断，但对自家儿郎，从不吝啬。
就在这时，林默忽然心有所感，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府邸东南角的一处飞檐阴影！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强大的筑基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过去！
“何方高人，深夜造访，何不现身一见？”林默的声音清朗，穿透夜色，带着一丝冰冷的警惕。他感知到那里有一股晦涩但异常强大的气息，远超引气期，甚至比刚才的毒牙还要凝练浑厚！是敌是友？
阴影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随即，一道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缓缓浮现，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与阴影融为一体。来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长袍，面容普通，看不出具体年纪，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内蕴，仿佛能洞悉人心。他周身气息含而不露，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赫然是一位筑基期修士，而且境界恐怕不低！
福伯脸色骤变，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挡在林默身前。林默却轻轻抬手，制止了他。他从对方身上，没有感受到直接的杀意。
“苏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林默看着来人，缓缓开口，道破了对方的身份。在这青崖城，能有如此修为和气度，又在此刻出现的筑基修士，除了城主苏擎，不会有第二人。
灰衣人，正是苏擎。他深深看了林默一眼，眼中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审视，有探究，最终化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林贤侄……不，现在该称一声林家主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一步踏出，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便从飞檐上来到了庭院中，与林默相隔十丈对峙。这个距离，对筑基修士而言，已是极度危险的范畴。
“苏城主谬赞。”林默神色不变，体内筑基真元悄然流转，气机隐而不发，却已将对方牢牢锁定，“城主深夜来访，想必不是来恭贺林某筑基成功的吧？”
苏擎目光扫过周围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波动和毒煞之气，叹道：“毒狼佣兵团副团长‘毒牙’，麾下三十七名精锐，半炷香内，全军覆没。林家主雷霆手段，令人惊叹。”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林默脸上，变得锐利起来，“只是，如此悍然击杀毒狼核心人物，林家主可曾想过后果？毒狼团长‘血狼’乃是筑基中期巅峰的强者，睚眦必报，其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牵扯。”
林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苏城主是来问罪的，还是来提醒的？毒狼受赵家雇佣，袭杀我林家在前，莫非我林家只能引颈就戮，不能反击？至于后果……”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股凌厉无匹的锋锐气息骤然提升，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神兵，直指苏擎：“我林家一并担着！谁想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掉爪子的准备！”
轰隆！
天际炸响一道惊雷，惨白的电光划破夜幕，将林默那张年轻却坚毅无比的脸庞映照得棱角分明。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地面，混合着未干的血迹，蜿蜒流淌。
苏擎在林默这一步踏出、气息勃发的瞬间，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感受到一股极其纯粹的“势”，一股勇猛精进、宁折不弯的锋锐之势！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筑基初期修士能拥有的！此子，果然如婉清所说，深不可测！
雨幕之中，两人对视，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数息之后，苏擎周身那隐晦的灵压悄然散去，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林家主误会了。苏某此来，并非问罪，也非威胁。”他语气缓和下来，“毒狼佣兵团在城外劫掠商旅，袭扰百姓，本就是青崖城一害，林家主将其精锐铲除，于城防有功。苏某身为城主，岂会不明是非？”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深沉：“苏某此来，是想与林家主做一笔交易。”
“交易？”林默眉头微挑，气息稍敛，静待下文。他可不认为苏擎是来送好处的。
“不错。”苏擎点头，袖袍一挥，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将两人笼罩，隔绝了雨声和可能的窥探，“赵家勾结匪类，证据确凿（他意指林默可能掌握的账册），已触犯城规。苏某可联合城中其他家族，对赵家进行制裁，迫使其交出部分产业，赔偿林家损失，并保证其日后安分守己。”
林默不动声色：“条件？”
苏擎看着他，缓缓道：“条件就是，林家需公开承诺，遵守青崖城秩序，接受城主府调度。并且……林家主需将击杀毒牙、以及可能掌握的……某些证据，交由城主府处理。此事，到此为止。”
林默笑了，笑声在雨夜中带着一丝嘲讽：“苏城主打的好算盘。让我林家打生打死，最后由城主府出来收拾残局，名利双收，还能借此拿捏我林家？赵家伤我族人，欲灭我满门，区区赔偿就想揭过？至于证据……那是林某护身之物，岂能轻易交出？”
苏擎脸色微沉：“林家主，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赵家底蕴深厚，与某些宗门或许有旧。毒狼团长更是筑基中期巅峰，其背后可能牵扯到‘青玄门’的某些外门势力！你若一意孤行，恐为林家招来灭顶之灾！苏某此举，是为保全林家！”
“保全？”林默目光如刀，直视苏擎，“苏城主所谓的保全，就是让我林家打落牙齿和血吞，继续在赵家淫威下苟延残喘？然后等着城主府在所谓的‘平衡’中，慢慢蚕食？”
他声音陡然转冷：“我林家的路，自己会走！不劳城主费心！赵家的债，必须血偿！毒狼若敢来，我接着便是！至于青玄门……”
林默顿了顿，周身气势再次攀升，雨点落在他周身三尺，便被无形的气劲震成粉碎水雾！“我辈修士，逆天争命，何惧之有？！”
轰隆！又一道惊雷炸响，照亮了林默眼中那不屈的火焰！
苏擎被林默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脸色变幻不定。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估了这个年轻人！此子不仅天赋实力恐怖，心志更是坚如磐石，根本不受威胁，也不受拉拢！他那一套平衡制约的手段，在此子面前，毫无用处！
沉默良久，雨越下越大。苏擎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分。他深深看了林默一眼，眼神复杂：“既然林家主心意已决，苏某……言尽于此。但愿你不要后悔今日选择。”
说完，他袖袍再挥，撤去隔音结界，身影缓缓融入雨幕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林默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湿衣袍，眼神却愈发锐利明亮。
苏擎的到来和“交易”，印证了他的判断。城主府只想维持稳定，不会真心帮林家，甚至可能乐见两虎相争。而赵家背后的水，果然很深，连青玄门都牵扯进来了。
但这又如何？
风雨已来，唯有一往无前！
他转身，对恭敬侍立的福伯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府戒备，一级战备！将所有缴获资源，优先配给战堂！我要在三天内，看到一支脱胎换骨的战堂！”
“是！少爷！”福伯精神一振，大声应命。
林默抬头，望向赵家方向，雨线如帘，却遮不住他眼中那冲天的杀意。
“赵天霸……你的日子，到头了。”
夜雨滂沱，冲刷着血迹，也预示着，一场更猛烈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青崖城。而这一次，执棋者，已然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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