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管事嬷嬷都深深低下头，冷汗湿透了后背。他们彻底明白了，这位看似病弱的大公子，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强硬酷烈得多！往日二房的那一套，在他这里彻底行不通了！
楚洛书缓缓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令人心悸：“都回去，管好自己的人，做好自己的事。安分守己，自有你们的前程。若有不轨……”
他没有说完，但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众人如蒙大赦，又心有余悸，纷纷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快速退了出去。
楚洛书独立厅中，看着众人消失的方向，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一剂猛药，必须下，唯有如此，才能最快地震慑住府中人心，树立起绝对的权威。
他知道，经此一事，侯府这潭深水，才算是真正开始按照他的意志流动起来。
接下来的清理和重整，才能顺利推行。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
但侯府的正厅，却仿佛亮起了一盏新的灯，虽然光芒尚且清冷，却足以照亮前路，也让所有暗中窥视的眼睛，看清了这里谁才是新的主人。
正厅内的威压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仍残留着惊惧与肃杀的气息。
楚洛书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重新坐回椅中，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扶手，眸光低垂，仿佛在审视地上那片被钱管事挣扎时蹭出的痕迹。
一阵细微的眩晕袭来，他以拳抵唇，压抑下喉间泛起的轻微痒意，心底冷笑：这破败身子，修养了这些时日竟连发作一次威势都还觉得有些吃力！
“楚枫。”
“少爷。”楚枫立刻上前，姿态愈发恭谨，眼尖地注意到主子比平日更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却不敢多言。
方才少爷那雷霆一击，不仅震慑了满府仆役，也让他心中凛然。
“方才在场之人，你都记下了？”楚洛书声音不高，却带着冷彻的审度，强压下身体的不适，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是，所有人的反应，属下都留意了。”楚枫低声回应，报出了几个关键名字及其当时情态。
有人惊恐万状，有人暗自窃喜，有人眼神闪烁不定……众生百态，在那一刻无所遁形。
“很好。”楚洛书微微颔首：“将那些面露快意、或眼神坦荡者，名单列给我。那些目光躲闪、神色仓皇者，另列一册。尤其注意，是否有人事后与他人有异常接触。”
“是。” 楚枫心领神会，少爷这是要分辨哪些是曾被二房打压可用的，哪些是自身有鬼需要清理的，更要深挖可能隐藏更深的暗线。
“另外，”楚洛书继续道，语气加重了几分：“方才杖责发卖钱管事，动静不小。你亲自去一趟，看着他被处置干净，确保无人从中做手脚。若有其亲信党羽试图串联或求情，甚至暗中传递消息，一并记下，但暂不必动手。”
他要看看，还有哪些沉渣会因此事浮起，这潭水底下究竟连着哪条线。
“明白。”楚枫领命，快步离去。
楚洛书独自在空旷的正厅又坐了片刻，直到确认无人窥视，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态，指尖微微发颤。
缕缕青烟从紫金兽首铜炉中悠悠飘出，淡淡的沉香萦绕不散，却似乎压不住他体内隐隐的虚乏。
杀鸡儆猴是必要之举，但仅靠威慑，不足以真正收服人心，更无法重建一个积弊已深的侯府。他必须更快，更稳。
他需要尽快拿出实实在在的举措，让所有人看到，跟随他，不仅有严苛的规矩，更有切实的好处和希望。
而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能稳住自身、活下去的基础上。
次日，天刚蒙蒙亮。
楚洛书已起身，案头堆满了连夜整理出的簿册，眼下鸦青更重，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将周德仁召回侯府，并还将另外两位经过初步考察、确认为人还算正直的管事一同找来。
“侯府田庄、铺面共计二十七处，”楚洛书指尖点着名录，声音沉稳：“二房及其亲信把持期间，账目混乱，产出逐年递减，甚至有几处近年报损严重。从今日起，全面清查，不仅是账目，包括仓储、人手、往来的隐秘关节，都要一一厘清。”
他拿起一份写好的章程，递给周德仁：“这是新拟的查账细则和奖惩条例。你们三人各带一队可靠人手，分头进行。账目清楚、产出有增者，管事赏一年份例，伙计赏半年；账目不清、亏空严重者，无论以往有何靠山，一律严惩，绝不姑息。查实有贪墨行为的，直接送官。若遇阻力或威胁，可直接报于我知。”
周德仁双手微颤地接过章程，仔细看去，只见条陈清晰，赏罚分明，更暗含了对调查者的保护之意。
尤其是那句“无论以往有何靠山”，让他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激动与决绝：“大公子放心！老奴……定不负所托！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将蛀虫揪出来！”
“去吧，我要在十日内看到初步结果。”楚洛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记住，我要的是真相，无论牵扯到谁。”
三人躬身退下，步履间竟有了几分久违的干劲与沉重使命感。
处理完外务，楚洛书强撑着起身往内院走去，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透体而过，带来不真切的暖意。
转过几个回廊，他停在了沁芳苑前，这里是楚云舒的住处。
他需要确保内宅的稳定，尤其是这个唯一让他心软的妹妹。
女孩儿的院落更显静谧，云舒正坐在窗边跟教习嬷嬷学绣花，抬眼看见楚洛书过来，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起身，高兴得像只蝴蝶，翩翩扑进他怀里，眉眼间带着一丝不安和依赖。
“大哥……”
“跑慢些，怎这般急！”楚洛书语气放缓，指尖在她鼻头轻点，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暖意，心头的阴霾稍散：“府中琐事已平，你的女红先生后日便回府，课程照旧。若有短缺，或下人怠慢，直接让丫鬟来回我。记住，在这府里，你无需怕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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