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八十年代的老居民楼,厕所都在走廊尽头,是公用的。声控灯早就坏了,物业迟迟不来修,晚上去解手,得打着手电,或者摸黑。王磊家就在厕所斜对面,他每晚睡前都要去一趟,成了习惯,也成了煎熬。
厕所的气味不好闻,常年弥漫着尿臊、霉味和廉价洁厕灵的混合气味。最里侧的隔间,门上的插销坏了很久,关不严,总是虚掩着一条黑黢黢的缝。关于那个隔间,有些风言风语在邻居间流传,多是些“不干净”、“邪性”之类的模糊说辞,没人深究,但大家都会默契地避开它,宁愿排队等旁边的。
王磊是不信这些的。他一个大小伙子,唯物主义者,觉得那都是老娘们儿的瞎嘀咕。直到那个星期二晚上。
他加班回来晚了,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喝了点酒,尿意憋得急。他打着手机手电,推开厕所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灯光扫过,瓷砖地面反着冷光,几个隔间门都关着,最里侧那个,依旧虚掩。
他没多想,拉开最近一个隔间的门。解决完,冲水声轰隆隆响起,是老式水箱那种乏力的轰鸣。就在水声将停未停的刹那,他好像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
很轻微。
像是……有人用指甲,在一下下地……刮着什么东西。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最里侧那个隔间。
王磊的动作顿住了,酒醒了一半。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刮擦声又响了。嘶啦……嘶啦……缓慢,固执,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节奏感。就是从那个虚掩的门缝里传出来的。
“谁啊?”王磊壮着胆子问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厕所里有点发颤。
刮擦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包裹上来,只有水管里隐约的滴水声,嗒……嗒……
王磊松了口气,心想大概是老鼠,或者风吹动了什么东西。自己吓自己。他摇摇头,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手即将碰到厕所大门时——
“咚。”
一声沉闷的、像是拳头砸在隔板上的声音,猛地从最里侧的隔间里响起!
王磊吓得一哆嗦,手机差点脱手。他猛地回头,手电光瞬间扫过去!
那扇虚掩的门,似乎……晃动了一下?
“谁在里面?!”他的声音带上了厉色,心里却开始发毛。
没有回应。
只有那扇门,在他手电光的照射下,极其轻微地、自顾自地……又晃动了一下。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刚刚撞了它,又或者……正靠在上面。
王磊的血凉了半截。他想起那些传言。一股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立刻冲出去,但某种扭曲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不肯认怂的念头,让他钉在了原地。
他咬咬牙,握紧了手机当武器,一步步挪向那个隔间。手电光死死盯着那条门缝。
越靠近,那股子霉味似乎越重了,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淡淡的腥气。
“我告诉你,别装神弄鬼!”他虚张声势地吼道,声音在瓷砖墙间碰撞出回音。
没有动静。门也不晃了。
他停在隔间门前,心跳如鼓。深吸一口气,他猛地抬脚,踹向了那扇破门!
“砰!”
门撞在里面的隔板上,又弹回来一些。
手电光瞬间射入隔间内部——
空无一人。
只有肮脏的蹲坑,斑驳的墙壁,和一个塞满了手纸的废纸篓。一切如常。
王磊长出一口气,骂了句脏话,感觉自己像个傻x。果然是喝多了产生幻觉。他悻悻地转身,决定明天就去物业投诉,这破厕所真没法用了。
他拉开通往走廊的大门,迈步出去。
就在门即将在身后合拢的那一瞬。
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根响了起来,带着一股冰冷的、带着潮气的寒意:
“纸……”
王磊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像被电击一样猛地向前窜出好几步,惊骇地回头!
厕所大门已经关严,里面没有任何声息。
走廊声控灯因为他弄出的动静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一切正常。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喘不上气。
刚才……那是什么?幻听?
那声音……干涩,沙哑,不像活人,但真真切切!
那一晚,王磊彻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那声冰冷的“纸……”。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挨家挨户敲了同楼层邻居的门,旁敲侧击地问起那个厕所隔间。
邻居们的反应出奇地一致。先是疑惑,然后眼神闪烁,最后都变得支支吾吾,讳莫如深。
“磊子啊,问这个干嘛?那地方……咳,少去,不好。” “都是瞎传的,你别信……不过晚上最好还是别用了。” “好像以前……唉,记不清了,好像出过什么事……别提了别提了。”
越是语焉不详,王磊心里越是发毛。他硬着头皮去找了楼下看门的张大爷,塞了包好烟。
张大爷嘬着烟嘴,浑浊的眼睛看了王磊好久,才叹口气:“小磊啊,有些事儿,不知道比知道好。”
“大爷,您就告诉我吧,我昨晚……好像碰上东西了。”王磊脸色苍白。
张大爷沉默半晌,压低了声音:“那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原来住那层有个孤老头子,姓胡,人挺孤僻,身体不好,有便秘的毛病,总蹲厕所……后来好像好几天没见人,臭了才被发现……人就倒在最里面那个隔间,没提上裤子,手里还攥着半截皱巴巴的卫生纸……听说发现的时候,都僵了……”
王磊听得后背发凉:“就……就这样?”
张大爷眼神飘忽了一下,摇摇头:“也不全是……后来打扫的时候,发现那隔间靠墙的那面……有好些道子……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很深……还带着点……黑乎乎的印子……”
大爷没再说下去,但王磊已经明白了。他胃里一阵翻腾。
从那以后,王磊晚上再也不去那个厕所了。宁愿用家里的痰盂解决第二天早上再倒。他甚至不敢在晚上看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躲就能躲掉的。
几天后的深夜,王磊被一阵剧烈的腹痛疼醒。晚上吃的烧烤怕是出了问题。他忍了又忍,冷汗直冒,实在憋不住了。家里的痰盂下午刚刷干净,他不想弄脏。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听着楼道里死一般的寂静,他咬了咬牙。也许……也许那天晚上就是幻觉呢?也许张大爷只是道听途说?
他抓起手机和一卷厚厚的卫生纸,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家门。
走廊一片漆黑。他跺跺脚,声控灯没亮——彻底坏了。
他只好打开手机手电,一步步挪向厕所。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
推开厕所门,里面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气味。他看也不敢看最里侧那个隔间,迅速拉开最近一个的门,闪身进去,反锁。
腹痛如绞,他很快解决了问题。冲水声响起时,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赶紧离开!他伸手去摸放在地上的那卷卫生纸。
摸了个空。
他心里猛地一沉,手电光向下扫去——
地上空空如也。
那卷他明明带进来的、崭新的卫生纸……不见了!
冷汗瞬间从他额头冒了出来。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
“嗒……”
一滴冰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王磊整个人僵住了,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隔间顶部的缝隙上方,一片漆黑。
但一滴接着一滴的、同样冰凉粘稠的液体,正不断地、缓慢地……从上面滴落下来,掉在他的头发上,脖子上。
带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腥臭味。
王磊的呼吸停止了。极致的恐惧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又一滴液体滴落,在手电光下,那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他颤抖着,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一下后颈那粘腻的液体。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皮肤的那一刻——
从他旁边的隔间板下方,那只与最里侧隔间相邻的缝隙里……
一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红色污垢、皮肤布满褶皱和暗斑的手……
悄无声息地、慢慢地……
伸了过来!
那只手的目标,似乎是他放在脚边的、那卷消失后又莫名出现的卫生纸!
不!
那卷纸根本不是他带进来的那卷!它看起来陈旧、潮湿,甚至有些发霉,卷纸的尽头,还被撕成了不规则的锯齿状!
那只手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贪婪的姿态,抓住了那卷肮脏的纸,手指眷恋地摩挲着粗糙的纸面。
然后,它开始一点点地、无声地把纸卷往隔壁拖去!
王磊的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喊不出一个字。他眼睁睁看着那卷诡异的纸被拖过隔板下的缝隙,消失不见。
下一秒!
“咚!咚!咚!”
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砸门声猛地从旁边那个最里侧的隔间爆发出来!整个厕所隔板都在剧烈震动!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不再是低语、而是扭曲尖厉、充满了无尽怨毒和渴望的嘶嚎!
“纸!!给我纸!!!”
那声音不再是贴着他耳朵,而是直接从隔壁炸开,穿透薄薄的隔板,震得他耳膜生疼!
王磊终于崩溃了!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也顾不上擦没擦,猛地提上裤子,撞开隔间门,连滚爬带地冲向厕所大门!
在他身后,那疯狂的砸门声和嘶吼声还在持续,甚至更加猛烈!仿佛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门而出!
他拼命拉开门,没命地冲向自己家,“砰”地一声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走廊外,厕所里的巨响和嘶吼,在他冲出来后,瞬间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降临。
只有他粗重恐怖的喘息声,在黑暗的房间里回荡。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小时,王磊才稍微缓过一点劲。巨大的恐惧过后,是一种虚脱般的麻木。
他颤抖着,想给自己倒杯水压惊。
就在他撑着门板,试图站起来的时候——
他的动作停住了。
指尖传来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触感。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低下头。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到……
自己刚才撑地的那只手的指尖上……
沾着几点已经半干的、暗红色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
粘稠液体。
而在他家的大门门下缝隙处……
一小角被撕扯得皱巴巴、边缘不规则、颜色暗黄发霉的……
卫生纸……
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仿佛刚刚被什么东西,从门缝下面……
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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