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没有亮。空气里那股铁锈似的腥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卧室门缝底下的黑暗,比客厅的更加浓重,仿佛有实质的墨汁正从里面缓慢渗出。
滴答。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尾音,就钉在门板后面。
林夕的指尖还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的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推开门?里面是什么?是没关紧的水龙头,还是……那条“血痕”的源头?它是不是正盘踞在他的卧室里,等待着下一次的“同行”?
不。不能推开门。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过了那鬼使神差的探究欲。他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脚跟撞到玄关的鞋柜,发出沉闷的响声。
逃!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摸向大门,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拧开,他跌撞出去,反手狠狠将门摔上。“砰”的一声巨响在空旷的走廊里炸开,震得声控灯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让走廊尽头更显幽深。
他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大口喘气,眼睛惊恐地扫视着走廊。安静。死一样的安静。邻居们的门都紧闭着,仿佛这层楼只剩下他一个活物。刚才那声巨响,竟然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电梯?他死也不会再坐那部电梯了。
视线猛地转向另一侧——安全出口那个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指示牌。楼梯!只能走楼梯!
他冲向那扇沉重的防火门,用力推开。下面是一片旋转向下、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几盏功率极低的壁灯散发着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光晕,巨大的阴影在每一级台阶上扭曲蠕动。
灰尘和更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脚步声在逼仄的楼梯间里被无限放大,哐哐作响,仿佛有无数个他在同时奔逃,又仿佛有别的东西正踏着同样的节奏,紧跟在他身后,甚至……就在他的脚步间隙里,插入了另一个极轻、极快的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拼命向下跑。七楼、六楼、五楼……楼层数字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肺像要炸开,心脏狂跳着撞击胸腔。
突然——
脚下猛地一滑!像是踩到了什么湿滑粘腻的东西。他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倒,手肘和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台阶上,火辣辣地疼。
他趴在冰冷的台阶上,剧烈的疼痛和极致的恐惧让他一时动弹不得。
喘着粗气,他下意识地看向脚下。
楼梯台阶上,一道暗红色的、湿漉漉的痕迹,从他刚才滑倒的地方开始,向下延伸,没入下一层的黑暗中。那痕迹新鲜、粘稠,散发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不是他摔出来的血。他的伤口还在渗血,但量很少,绝不可能造成这样一道长长的、拖曳式的……血痕。
这条痕迹,是刚刚出现的。就在他跑下来之前?还是……就在他身边?
他猛地抬头,向上方的楼梯看去。
什么也没有。只有旋转的黑暗和微弱的光晕。
但那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网,再次密密麻麻地裹住了他。比在电梯里更清晰,更……接近。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顾身上的疼痛,发疯似的继续向下跑。血痕断断续续地出现在台阶上,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一个恶毒的路标,指引着他,又或者说,预示着什么。
终于,他看到了底层那个熟悉的“b1”标志。地下室!他可以直接从地下室穿到小区地面!
他一把推开防火门,冲进了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灯光昏暗,空荡荡的,停着的车辆像一头头沉默的怪兽。空气阴冷潮湿,混杂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但那股铁锈味……似乎淡了一些。
他稍微松了口气,靠着冰冷的承重柱喘息,试图辨认方向。这里很大,结构复杂,他平时很少下来。
得找到出口。
他摸索着向前走,尽量避开阴影区域。他的脚步声在这里产生了回音,嗒,嗒,嗒……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走着走着,他渐渐感到一丝异样。
那回音……好像不太对。
不是简单的重复。在他的脚步声落下之后,那回音似乎会延迟半秒,才从某个特定的、不远不近的方向传来。而且,那声音听起来……更轻,更粘稠,不像鞋底敲击水泥地的清脆,反而像是……某种湿漉漉的东西,软软地拍打在地面上。
啪嗒……嗒……
啪嗒……嗒……
他猛地停住脚步,屏住呼吸。
可怕的回音也戛然而止。
停车场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中,那种湿漉漉的、软塌塌的拍击声,并没有完全消失。它还在极轻微地响着。
啪嗒…啪嗒…
就在他身后,隔着一排停着的车,那个方向。
林夕的血液再次冻结。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头去。
目光越过一辆黑色SUV的车顶。
停车场的另一端,光线更加昏暗。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正背对着他,微微佝偻着,一步一步,慢吞吞地向着停车场更深处走去。
那身影很熟悉。身高,体型,甚至身上那件因为他摔倒而沾了灰的衬衫……
就像……另一个他自己。
而就在那个“他”的脚下,每走一步,就在积着薄灰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暗红色的、湿漉漉的脚印。
啪嗒…啪嗒…
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那个“林夕”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只是慢悠悠地、固执地、朝着黑暗的最深处走去,拖着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色足迹。
林夕张大了嘴,极致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即将被黑暗吞没。
就在这时,那个行走的“林夕”,头颅忽然以一种绝对非人的、扭曲了一百八十度的方式,猛地转了过来!
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蠕动的暗红色,像是一张被血污彻底浸透、融化的脸。
它“看”向林夕的方向。
停顿了一秒。
然后,它抬起一只同样模糊不清、滴着粘稠液体的手,慢慢地,指向了林夕的身后——指向那排林夕刚刚经过的、通往小区内部电梯厅的入口。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
“那一边……才是你的路。”
下一秒,那扭曲的身影倏地一下,如同被黑暗吞噬,彻底消失不见。
林夕像被钉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猛地顺着那只手指的方向看去——
远处那扇通往电梯厅的门,不知何时,竟然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门缝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比停车场更浓的黑暗。
而在地上,一道新鲜的、触目惊心的血痕,从停车场深处那个“它”消失的地方开始,蜿蜒曲折,一路延伸……
最终,消失在那扇微微开启的门缝之下。
仿佛刚刚有什么东西,拖着那条长长的、滴着血的痕迹,已经……先他一步,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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