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彻骨的冰冷，正从怀中的身躯里，源源不断地传导进林霄的四肢百骸。
这不是温度。
这是一种生命被剥离后，独属于“物质”的死寂。
他低着头，视线里只有慕云溪那张正在被黑色符文侵占的脸。她曾经光洁的皮肤，此刻像是上好的白瓷被泼上了墨汁，那些扭曲的符文爬过她的下颌，爬过她的鼻尖，正朝着她的眼角蔓延。
她的呼吸已经消失了。
心跳也停止了。
林霄的窥天灵瞳甚至已经“看”不到她生命本源的光焰。
那里，只剩下一片虚无。
原来，这就是结束。
什么狗屁传承，什么逆天医术，什么玄天功法。
在真正的“规则”面前，就像一个三岁小孩的涂鸦，被橡皮擦轻轻一抹，就干净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是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远处，冷岩那令人作呕的笑声还在继续，赵莽野兽般的咆哮和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
但这些声音，对林霄来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失真。
牛肉面里的香菜被挑干净了。
他输了。
一败涂地。
输掉了她的命。
也输掉了自己的……一切。
一股狂躁、混乱的气息，开始在他体内不受控制地滋生。玄天真气不再循着经脉流转，而是像一群没头苍蝇，狂乱地冲撞着他的五脏六腑。
丹田里的气旋开始逆转，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酝酿。
走火入魔？
那就走火入魔吧。
既然救不了。
那就一起死。
把这里所有的人，这个该死的石棺，这个恶心的地方，全都炸上天。
大家一起，整整齐齐。
就在林霄眼中的死寂即将被彻底的疯狂吞噬时，他怀中那具本该已经僵硬的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林霄一怔。
他感觉到，一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志，正从慕云溪的意识最深处苏醒。
她能感觉到他体内即将爆炸的能量。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
下一秒，一股力量，从她的手臂上传来。
那不是肌肉的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用尽了最后生命火花的意志力，在推拒着他。
她……在推开自己。
林霄的脑子一片空白，麻木地松开了手臂。
慕云溪的身体像一片羽毛，脱离他的怀抱，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但她没有躺下。
她用双手撑着地面，用一种挑战人体极限的姿态，极其缓慢地，颤抖着，试图……站起来。
一次，失败。
两次，失败。
黑色的符文已经爬满了她的脸，她的身体机能早已死亡，支撑她行动的，只剩下那一缕不愿熄灭的执念。
终于，她靠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
她转过头，看向林霄。
那张被符文占据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但那双曾经清冷如月的眸子，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决绝。
她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没有声音发出。
但林霄读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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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濒死的最后时刻，她用尽所有，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把他从同归于尽的深渊里拉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着我？
林霄的心，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那麻木的死寂外壳，裂开了一道缝。
慕云溪又看了他一眼，深深地，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的灰烬里。
然后，她转过身，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朝着那个散发着无尽恶意的黑色石棺，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她跑得很慢，很笨拙，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那不是冲锋。
那是飞蛾扑向烈火的最后舞蹈。
林霄的瞳孔猛然收缩。
??
他瞬间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她是“钥鞘”。
她是打开这把锁的钥匙。
她要用自己的本源，用这把“钥匙”的彻底崩毁，去引爆这把“锁”！她要和这个诅咒的源头，和这里所有的敌人，同归于尽！
疯子！
你这个疯子！
就在她冲出去的瞬间，她微微侧过头，对着林霄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
没有声音。
但林霄的窥天灵瞳，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三个字的口型。
“我……爱……你。”
轰——！
林霄的脑子里，仿佛有十万吨tNt被同时引爆。
世界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那三个字，像一道开天辟地的闪电，蛮不讲理地劈开了他心中那片名为“绝望”的混沌。
绝望没有消失。
它被那道闪电点燃了。
所有的无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被压缩、煅烧、提纯，凝聚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意志。
凭什么？
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
谁允许你写这个结局的？
我同意了吗！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滔天怒意，从林霄的灵魂最深处咆哮而出。
那不是狂乱的愤怒，而是一种要将天地规则都撕碎再重新拼接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来。”
林霄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两个字。
他的声音沙哑，轻微，却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魔力。
正在激战的赵莽动作一滞。
正准备欣赏最后一场烟花的冷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林霄。
只见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之前死寂如深渊的眸子，此刻，却燃起了两簇幽蓝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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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比诅咒更冰冷，比疯狂更纯粹的火焰。
那是……意志的火焰。
剧本？命运？因果？
如果这就是规则。
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新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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