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部落的气氛绷紧如弦。
东面，林鸟惊飞，烟尘隐约，带着腥臊气的妖风已然可闻。西面，河流上游方向，嘈杂的人声与哭喊声由远及近，那是两个为水源厮杀到筋疲力尽、如今又被某种无形恐慌驱赶着向这边逃难的人族部落。
“妖族！还有……好多外人！”了望的年轻人声音发颤。
部落内部一阵骚动，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下意识地看向中央那几块刻着“公约”的石板，有人则望向手持石斧，脸色凝重的焱。
“慌什么！”焱猛地踏上高处，声音因用力而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长期主持“公约”积累的威望。“还记得石板上刻的吗？遇外敌，共御之！见同族，能援则援！”
他迅速下达指令，声音斩钉截铁，得益于平日利用“文字”进行推演和布置的习惯，指令清晰而高效：“狩猎一队、二队，依托东面石林，设置绊索陷坑，迟滞妖族！三队、四队，随我接应西面来人，但有趁机作乱者，依‘公约’处置！老人孩童归洞，妇孺负责运送石弹、热水！”
没有时间争吵，没有时间犹豫。平日里“公约”的演练和符号指令的高效，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族人如同上了发条的器械，虽慌不乱，迅速行动起来。
东面石林，狩猎队的汉子们红着眼，将打磨锋利的石矛密集地插在预设的陷坑里，用坚韧的藤蔓设置一道道绊索。他们呼吸粗重，手心冒汗，却无人后退。身后是家园，是刚刚看到的希望，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西面河滩，焱带着人迎上了那群狼狈逃来的族人。他们衣不蔽体，眼神惶恐，其中混杂着一些面带凶戾、手持染血石斧的壮汉，显然是在之前冲突中杀红了眼的。
“停下！”焱举起石斧，身后族人结阵而立，虽然装备同样简陋，但那股因“规矩”而凝聚起来的气势，竟让那群溃兵为之一滞。
“首阳山有规矩！放下武器，可得分食物清水，容你们暂避！若敢持械冲击，视为外敌，杀无赦！”焱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头，砸在溃兵心头。他身旁的族人齐声呼喝，手中石矛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溃兵中一阵骚动。几个凶悍之徒还想鼓噪，但看着首阳山族人那整齐的阵列和冰冷的眼神，又看看身后隐约追来的妖族腥风，最终，大部分人选择了丢下武器，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东面传来了凄厉的妖嚎和愤怒的咆哮！妖族，撞上了陷阱！石林间，瞬间变成了血腥的屠场。粗制滥造的石矛和陷坑，对付成规模的妖族效果有限，但却极大地迟滞了它们的速度，造成了相当的伤亡。
战斗惨烈至极。不断有猎人被妖术撕裂，被利爪开膛，鲜血染红了石林。但无人溃逃，他们依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平日里用符号推演出的配合，死死顶住了妖族第一波也是最凶猛的冲击。
玉虚宫中，林玄通过编辑器紧盯着战场。他看到人族的鲜血和牺牲，也看到了在“公约”与“文字”凝聚下爆发出的惊人韧性。
【首阳山部落面临生存考验。凝聚力峰值突破阈值，人道气运在血火中初步凝练。】
【“纪元之锚”印记受到剧烈冲击！稳定性下降0.05%！排斥反应强度跃升至+0.025%！】
有效！而且效果远超预期！林玄精神大振。文明的成长，果然需要在血与火中淬炼！
他立刻操控编辑器，进行更精细的辅助——不是直接干预战斗，而是放大那些在战斗中灵光一现的有效战术，模糊妖族中低级头目的感知，让人族的配合在生死压力下变得更加默契。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当夕阳将天边染成血色时，东面石林的妖嚎终于渐渐平息。付出了近三成猎手的生命，妖族的第一波进攻被硬生生打了回去，残部退缩山林，暂时舔舐伤口。
西面，在焱的强势弹压下，溃兵被暂时收容，虽有小的摩擦，但未酿成大乱。
首阳山，守住了第一轮。
劫后余生的族人们，来不及庆祝，含着泪埋葬同伴，救治伤员。疲惫和悲伤笼罩着部落，但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也在悄然滋生——那是经历过生死与共后，更加牢固的认同，以及对“公约”和“焱”这个领头人，更深层次的信赖。
焱站在染血的石板上，看着疲惫却眼神坚定的族人，看着西面那些惶恐中带着一丝希冀的新来者，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苗，在他心中疯狂生长：仅仅守住首阳山，够吗？这些外来者……能否也成为力量？这“公约”，能否适用于更多人？
……
混沌深处，“观察者”空间。
逻辑核心冰冷地记录着数据。
【目标变量（首阳山）通过第一次压力测试。内部凝聚力及组织度显着提升。文明韧性参数上调。】
【“纪元之锚-003”稳定性异常波动加剧。关联性确认。】
【评估：常规“变量催化”手段效果低于预期。目标变量具备一定抗干扰及逆境成长特性。】
【新指令：提升“认知扰动”强度（第二阶段），重点放大“排外意识”、“资源稀缺焦虑”、“权力猜忌”。同时，向周边区域投放“低语暗示”，强化“首阳山拥有至宝（文字、技术）”概念，吸引更强大掠食者。】
它要将首阳山彻底变成风暴眼，用更强大的外部压力和更阴险的内部瓦解，将其拖垮。
……
西方，灵山。
“竟然守住了？”准提看着水镜中首阳山惨烈但成功的防御，脸色阴沉，“还借此凝聚了人心？这元始……当真邪门！”
接引缓缓道：“此族韧性，超乎预估。然，福兮祸所伏。经此一战，其必成众矢之的。我西方，当广派使者，前往那些受妖族威胁、或内部纷争不休的部落，宣扬佛法，许以庇护，引其西迁。此消彼长，大势仍在吾等。”
他们决定避开首阳山这个硬骨头，转而收割那些更容易被“苦难”和“许诺”打动的边缘部落。
……
玉虚宫内，林玄感受着“纪元之锚”那明显的松动，心中振奋，但也不敢有丝毫放松。编辑器已经监测到，“观察者”的第二波催化开始了，而且强度更大，范围更广。首阳山周边，更多的妖族部落开始躁动，一些更远方的、拥有图腾力量的大型部落，也似乎听到了关于“先天符文”的传闻，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焱心中那关于“融合”与“扩张”的萌芽。
“时机到了……”林玄自语。仅仅防守，永远无法真正壮大。文明需要空间，需要吸收新的血液。
“编辑器，启动‘文明灯塔’协议第二阶段。推演‘部落融合引导’与‘文化同化基础’模型。目标：辅助首阳山，吸纳流民，扩大影响，初步形成部落联盟雏形！”
他要让这星星之火，真正形成燎原之势！让这人道气运，凝聚成足以冲击圣人枷锁的洪流！
他看向那在血火中微微震颤的银色印记，眼神灼灼。
“你想定住纪元？我便以这不断生长、不断融合的文明洪流，冲垮你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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