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持续了很久。
久到苏暖暖最初因震惊而空白的大脑，开始恢复运转；久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唇瓣上传递来的、属于顾怀谦的微凉温度，和他身上混合着酒气的、独特而清冽的气息；久到她胸腔里那擂鼓般失控的心跳，从最初的狂乱渐渐归于一种奇异的、带着悸动的平稳。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起初的生涩和笨拙，那不像是一个技巧娴熟的吻，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汲取和确认。他的唇带着轻微的颤抖，起初只是用力地贴着她的，仿佛只想确认这份触感的真实。渐渐地，那吻加深了，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掠夺意味，却又奇异地透出小心翼翼的珍惜。
苏暖暖的眼睛一直睁着，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放大了的俊美面容。他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动着，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浓密的阴影。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完美如雕塑的脸，此刻因为酒精和激烈的情绪而染上淡淡的红晕，眉宇间紧蹙的褶皱似乎也因为这个吻而微微舒展开一些，但依旧残留着深深的脆弱和……一丝她看不懂的、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渴求。
她能感受到他混乱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与她渐渐平稳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充满复杂情感的吻攫取全部心神时，她感觉到顾怀谦原本抓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了，那只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拒绝的力道，下意识地抚上了她的腰侧，甚至隐隐有向上游移的趋势。
这个带着明显侵略性和占有意味的动作，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苏暖暖残存的理智。
“唔……！”
她猛地用力，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用尽全力将他推离了自己。
唇上的压力和温软骤然消失，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
顾怀谦似乎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半睁开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散的迷蒙、依恋和一丝被打断的茫然，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她。
苏暖暖急促地喘息着，脸颊滚烫得像要烧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依旧带着醉意、眼神破碎的男人，心里又乱又慌，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和……心疼。
“你……你喝多了！”她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尽管还带着明显的颤抖，“顾先生，等你……等你清醒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刚才的事情吧！”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他的反应，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她没顾得上和担心了一夜的顾奶奶打招呼，也忘了拿自己带来的东西，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跑出了顾家老宅，直到冲到大门口，被初冬微凉的晨风一吹，才猛地停住脚步，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顾怀谦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7。目标情绪状态已趋于稳定，重度抑郁倾向解除。】
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冷静。
苏暖暖却无暇顾及这飙升的好感度。她捂着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和仿佛还残留着他气息的嘴唇，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天啊……刚才……他们接吻了？
是顾怀谦主动的？
虽然他喝醉了，但那触感、那温度、那近乎掠夺又带着珍惜的力道……是如此真实。
他说等她清醒后再决定……那等他清醒了，他会怎么想？会后悔吗？会觉得她趁人之危？还是……
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冲撞，让她心乱如麻。她站在路边，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试图理清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她计划的发展。
而酒库里，被推开的顾怀谦，在苏暖暖转身逃离后，依旧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
怀中残留的温暖和馨香迅速被冰冷的空气取代，唇上那令人悸动的甜软触感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微麻的余韵和……浓烈酒气反涌上来的苦涩。
那个带着光和暖意、絮絮叨叨安慰他的女孩，像一阵风一样来了，又像一阵风一样逃走了。
“等你清醒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刚才的事情……”
她带着颤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清醒……
顾怀谦眨了眨眼，混沌的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礁石，被这句话和那逃离的身影，一点点拉回了水面。
他踉跄了一下，扶着身后的酒架勉强站稳。头痛欲裂，胃里也翻江倒海，但比起这些生理上的不适，更让他心惊的是脑海中逐渐清晰的、刚才发生的一幕幕。
他吻了她。
在酒意和绝望的驱使下，他抓住了那道光，然后……失控地吻了她。
他甚至……还试图对她做更过分的事情，直到被她推开。
记忆回笼的瞬间，顾怀谦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比刚才醉酒时更加难看。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懊悔、后怕和自厌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他都做了什么？！
苏暖暖……那个总是笑得像小太阳一样、即使自己生病也努力温暖别人的女孩。她只是出于善意来看他，安慰他，而他却借着酒意，对她做出了如此逾矩、如此冒犯的事情！
她还生着病！身体那么弱！自己那样冲动，会不会吓到她？会不会刺激到她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她刚才跑出去的样子那么惊慌……
一想到她可能因为自己的失控而受到惊吓，甚至可能引发病情，顾怀谦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责淹没了他。
他必须……必须立刻调整过来。不能继续这样沉溺在酒醉和自毁的情绪里。
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幅更加不堪的样子。
他也不能……让她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承担任何风险。
顾怀谦咬着牙，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极度不适和脑海中翻腾的混乱情绪。他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空酒瓶，尽量将它们归置到一旁。然后，他脱下了沾染了浓重酒气、已经皱巴巴的衬衫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背心，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酒库。
刺目的光线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他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没有力气去洗澡，只是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珠刺激着皮肤，让他昏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狼狈不堪的男人，眼神一点点变得沉静，却也更加冰冷。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爷爷奶奶的担忧。
也为了……那个被他唐突冒犯了的女孩。
他必须尽快恢复“正常”，恢复那个至少表面看起来无懈可击、能够掌控一切的顾怀谦。然后……去向她道歉。
虽然他不知道，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是否能弥补他刚才的失控和可能造成的伤害。
他倒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试图驱散身体的寒冷和内心的混乱。疲惫和宿醉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酒库里那个吻的片段，以及苏暖暖最后惊慌逃离的背影。
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甜香。
顾怀谦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必须变回那个冷静自持的顾怀谦。
然后，去面对他犯下的错，和他……不愿深究的、心底那片因为她而重新掀起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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