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山脊,吹得人脸颊发紧。燕南泠伏在石坡后,背上的油布包贴着脊梁,里面那卷竹简的边角硌着她的肩胛骨。她没去调整位置,右手一直按在腰间的铜符上。
周晏蹲在她前方半丈远,重剑横放在膝头。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抬头望向小路两侧的高地。那里一片死寂,连草叶都没动一下。
“刚才那一箭,不是乱射的。”他低声说,“是试探。”
燕南泠点头。她记得那支箭钉进树干时的声音——偏了寸许,但方向精准,明显是为了逼他们现身。
温离已经不在队伍里。一个时辰前,她在岔道口和他们分开了。萧无痕受了伤,必须尽快送回去。临走时他只说了两个字:“快走。”
现在只剩她和周晏。
“我们不能停太久。”周晏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再往前两里,有片密林。进了林子,他们不敢追得太深。”
燕南泠也站起来。她的腿有些发麻,但她没说话,只是把铜符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小路。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响动。周晏走在前面,剑未出鞘,但肩膀绷得很紧。
刚走到坡底,左侧山丘突然传来一声哨响。
紧接着,右侧高地跃出五名黑衣人,手中长弓拉满,箭尖直指他们胸口。
燕南泠立刻后退一步,靠住路边一块岩石。周晏没有犹豫,猛地抽出重剑,横扫而出。一支飞来的箭被劈成两截,余势未消,擦过他的手臂,在衣袖上划开一道口子。
“跑!”他吼了一声,往前冲去,主动迎向敌人。
燕南泠没动。她盯着那几人脚下的地面,发现他们站的位置呈三角形分布,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围猎阵型。这种阵法讲究合围压制,一旦被带入节奏,逃得越快陷得越深。
她伸手摸向腰间,取出机关兽遥控铜符。这东西原本是用来探查密道的,体型不大,通体青铜,四爪带刃,尾部装有火药囊。她出发前给它设了三道指令:警戒、突袭、自毁。
现在该用第二道了。
她按下铜符底部凸起的小钮,指尖能感觉到里面的齿轮开始转动。几息之后,身后驮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机括声,接着是金属四肢展开的轻响。
机关兽活了。
它悄无声息地爬出箱子,贴着地面快速前进。燕南泠用铜符引导它绕到敌军侧后方,那里有一面小旗插在地上,旗杆顶端刻着齐国军徽。
她知道,那是指挥信号所在。
果然,当机关兽靠近时,其中一名弓手忽然回头,大声示警。其余人立刻调转方向,两支箭射向地面,炸开一团烟尘。
但机关兽没有停下。它借助烟雾掩护,猛然加速,前爪蹬地跃起,直接撞向那面小旗。旗杆应声折断,旗面翻落下来,盖住了旁边一面铜锣。
锣声未响,指挥中断。
敌军顿时混乱起来。原本整齐的步伐开始错乱,有人试图重新立旗,有人则慌忙张望四周,以为有援兵杀到。
周晏抓住机会,挥剑逼退两名对手。他一脚踹翻一人,顺势夺下对方的短刀,反手掷出,正中另一人的肩膀。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你还真敢让它撞旗?”他喘着气回头看燕南泠。
她站在原地,手还举着铜符,额角全是汗。“它认主,不怕死。”
周晏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你这机关术,绝了。”
笑声未落,远处又传来马蹄声。
至少十骑,正从小路另一端疾驰而来。
燕南泠立刻收起铜符,从背后解下油布包检查。竹简完好,封皮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暗褐色的一块。她重新绑好,背回肩上。
“来的是骑兵。”周晏眯眼看着远方扬起的尘土,“速度快,但地形不利冲锋。他们不敢贸然近身。”
“但我们也不能硬拼。”燕南泠环顾四周,“左边山坡太陡,右边是断崖,只有前面那片林子能藏人。”
“那就进林子。”他说,“我断后。”
“不。”她摇头,“我们一起走。你往前,我跟上。机关兽还能动一次。”
她说完,再次启动铜符。这一次,她输入的是第三道指令——自毁。
机关兽缓缓转向敌军方向,四肢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它的尾部火药囊开始升温,表面泛起一层微红。
敌军显然察觉到了异常。有人喊了一句什么,其他人纷纷后撤。
就在他们退开的瞬间,机关兽猛然冲出,直扑人群最密集处。
轰的一声,火光炸开。
冲击波掀翻了三人,浓烟瞬间笼罩了整段山路。周晏趁机拉着燕南泠往林子方向奔去。他们的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身后喊叫声不断,但没人追上来。
两人一口气跑进林中三十丈才停下。周晏靠在一棵树上,胸口剧烈起伏。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臂上的划伤渗出血丝,但他好像没感觉。
“你没事吧?”他问。
燕南泠靠着另一棵树站着,呼吸也很急。她摇摇头,把手伸进怀里,确认铜符还在。
“古籍没丢。”她说。
“我知道。”他笑了下,“你从头到尾都没松过手。”
林子里安静下来。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两人身上。远处的山路上,尘土还在飘荡,但马蹄声已经远去。
“他们不会再来了。”周晏说,“这一炸,够他们查半天。”
“但他们知道我们拿了东西。”燕南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而且知道我能操控机关兽。”
“那就让他们知道。”他站直身体,“你本来就不该藏着。”
她没接话。她想起昨夜梦里的画面——三行字浮现在黑暗中:“器由心驭,非为奴役;主在,则灵不灭。”当时她不明白什么意思,现在却懂了。
机关兽不是工具,是伙伴。它愿意赴死,是因为它听到了她的命令,而不是程序设定。
“走吧。”她说,“天亮前得赶到驿站。”
周晏点点头,提起重剑走在前面。他的步伐很稳,背影宽阔。
燕南泠跟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她的脚有点疼,鞋底被石头磨破了一块。但她没叫停。
林子越来越密,树干之间的距离变窄。周晏时不时用手拨开挡路的枝条,等她跟上。
有一次,他回头时发现她正低头看着地面。
“怎么了?”
“这里有脚印。”她说,“新的,不止一个人。”
周晏立刻停下,握紧剑柄。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松软的泥土上看到几串凌乱的足迹,朝林子深处延伸。
“不是我们的。”
“也不是刚才那些人的。”她蹲下身,用手指比了比脚印长度,“这些人穿的是布靴,走得匆忙,但没有武器拖地的痕迹。”
“平民?”
“可能是逃难的。”她站起来,“但这片林子不该有人走动。官道在另一边。”
周晏皱眉。“会不会是诱饵?”
“有可能。”她看向林子深处,“但我们得过去看看。”
“你疯了?”他声音提高,“刚逃出来,又要往险地钻?”
“如果真是难民,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她说,“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消息。”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叹了口气。“你真是半点都不肯放松。”
她没回答,只是往前走了几步。
他知道拦不住她,只能跟上。
两人沿着脚印继续前行。树林中的光线变得昏暗,鸟叫声也少了。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前方出现一处塌陷的土坑,周围散落着烧焦的木头和断裂的扁担。
像是有人在此歇脚,然后突然离开。
燕南泠走近土坑边缘,发现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炭灰。她伸手碰了碰,灰烬已经凉透,但能看出是半个时辰内熄灭的。
“有人在这里生过火。”她说。
周晏四下查看,忽然指着不远处一棵树。“那边有布条。”
燕南泠走过去。那是一块青灰色的衣角,挂在树枝上,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她取下来,翻看背面,发现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
“东三里,井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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