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的手还搭在机关核心上，指腹能感觉到那层金属外壳的温热。她刚平复核心的躁动，气息尚未稳定，忽然察觉掌心下的波动变了。不是暴动，也不是失控，而是一种缓慢的、有规律的震颤，像是某种回应。
她抬头看向铁匣深处，那处原本混乱的能量节点突然亮起一道幽蓝光束，直射向密室北墙。墙体像被水浸透的纸一样裂开纹路，一块黑曜岩碑从中浮现出来，表面布满星点般的刻痕。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萧无痕风尘仆仆地冲进帐内，脚步未停就已靠近她身后。他没有碰任何东西，只盯着那块石碑，手按在剑柄上。
林疏月紧随其后进来，手里抱着玉简和朱砂笔。她看了一眼石碑，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这是……”她没说完，只是快步上前几步，站在燕南泠旁边。
燕南泠松开手，从铁匣旁站起身。她走向石碑，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她知道这东西不该在这里出现，也知道它不会无缘无故显现。她伸出手，指尖触到碑面的一瞬，八个字浮现在空中：
三界将倾，唯星可补。
字体是幽蓝光晕的，悬在半空，没有声音，却像直接落在脑子里。
她的掌心开始发烫，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她低头看去，银蓝色的纹路正从指尖蔓延上来，沿着脉络爬向手腕。她没缩手，也没后退。
萧无痕抓住她的手臂，力道不重，但足够让她停下动作。“疼吗？”他问。
她摇头，“不疼。”
她抬起另一只手，看着那些星纹在皮下流动。它们不是伤，也不是烙印，更像是本来就在那里，只是现在才被唤醒。
“这不是意外。”她说。
林疏月已经把八个字抄录下来，正在对照玉简上的旧记号。她低声说：“我娘留下的笔记里提过这句话。她说，当星纹现于人身，石碑自地底出，就是预言开始的时候。”
燕南泠没说话。她看着自己的手，那些纹路还在延伸，速度慢了下来，像是找到了该停的位置。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纹路随之微闪。
“你能控制它？”萧无痕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感觉得到它。”
她再次把手贴回石碑。这一次，星纹像是受到牵引，顺着她的掌心流入碑面。碑上的文字亮度增强了一瞬，随即整块石碑发出低鸣，像是某种机制被启动了。
密室里的空气变了。不是风，也不是温度，而是那种能感觉到的压力，像是头顶有东西要落下来。地面微微震动，不是剧烈的那种，而是持续不断的轻微晃动，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林疏月迅速把玉简收进袖中，退后半步。“这块碑不是普通的记录工具。”她说，“它是钥匙，或者说是信号塔。它把信息传出去了。”
“传给谁？”萧无痕问。
“不知道。”林疏月摇头，“但我知道，药王谷的老人们说过，这种石碑一共七块，散在各地。只有命定之人能让它亮起来。”
“七块石碑未必都在地面。”林疏月竖起手指，“比如第三块在深潭之下，第五块现于古战场遗迹。当首块激活后……”她轻叩石碑，“其余碑石会如星链般逐次苏醒。”
燕南泠站在原地没动。她闭上眼，试图捕捉那种刚才一闪而过的感知。她记得在梦里也见过类似的符号，残卷中的三行字有时会拼出星图，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指引方向的线索。
现在她明白了，那些字不只是地图。
她是那个能读取它的人。
“我不是为了找到核心才来的。”她睁开眼，声音很轻，但很清楚，“我是为了这块碑。”
萧无痕看着她，“你早知道？”
“我不确定。”她说，“但我一直在等一个标记。昨晚残卷里有一句‘星落之处，碑启之始’。我以为是指位置，现在才知道，是指我自己。”
她抬起手，星纹仍在皮肤下游动，没有消退的意思。她试着用灵觉去碰它，就像刚才梳理核心那样。这一次，纹路随着她的意念缓缓移动，在掌心聚成一个完整的图案——像是一颗星的形状。
林疏月倒吸一口气，“那是……星渊印记。”
“什么？”萧无痕看向她。
“传说中守卷人的标志。”林疏月的声音有点抖，“但不是画上去的，是身体自己长出来的。只有真正被选中的人才会拥有。”
燕南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想起云七娘第一次见她时的眼神，不是惊讶，而是确认。她当时不明白，现在懂了。
她不是被偶然救下的孤女。
她是被等着的人。
“如果这是真的，”萧无痕说，“那你母亲当年也在等你。”
“她没等到。”燕南泠收回手，星纹慢慢暗下去，但没有消失，“但她留下了线索。她知道我会来。”
林疏月走到石碑另一侧，用手摸着边缘的凹槽。“这里有编号。”她说，“一个小角上刻着‘叁’。意思是，这是第三块被激活的碑。”
“还有六块没响？”萧无痕问。
“不一定都在地上。”林疏月摇头，“有的可能沉在水底，有的可能埋在战场废墟里。但只要这个系统启动了，剩下的就会陆续响应。”
燕南泠重新看向石碑。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块碑不会一直安静，也不会只显示一句话。它会有更多内容，只是需要时间，也需要正确的触发方式。
她伸手按在碑面上，这一次用了灵觉探进去。不是强压，也不是控制，而是像敲门一样轻轻叩击。
石碑内部有回应。
一道新的光纹在表面浮现，比之前的更细，像是枝杈一样向外延展。它没有形成文字，而是勾勒出一幅地图的轮廓——山川、河流、城池的位置依稀可辨。
“这是……魏国北部？”林疏月凑近看。
“不对。”燕南泠指着一处高地，“这里是旧机关城遗址，但我们已经在这里了。这图显示的是另一个点，在西南方。”
“西南？”林疏月皱眉，“那边是荒原，没有遗迹记载。”
“也许以前没有。”燕南泠收回手，地图随之隐去，“但现在有了。”
萧无痕看着她，“你要去？”
“必须去。”她说，“这块碑不会单独存在。它指向下一个。”
“你现在状态不好。”他盯着她的脸，“你的气息不稳，手还在抖。”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确实有点颤，不是因为累，而是体内的能量在冲突。星纹激活后，她的灵觉变得敏锐，但也更难控制。刚才稳住核心耗了不少力气，现在又强行触发碑文，身体已经开始抗议。
但她不能停下。
“我没事。”她说，“这点反应我能扛。”
“不是能不能扛的问题。”萧无痕声音低了些，“是你会不会倒下。如果你倒了，没人能接住你。”
她看着他。他的眼神不是命令，也不是质疑，是实实在在的担心。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放心。”
林疏月默默把刚才的地图轮廓默记下来。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朱砂笔擦干净，收进腰间的布袋里。
密室里的震动渐渐平息，但空气中的压力还在。机关核心安静地立在原地，表面纹路微亮，像是在呼应石碑的存在。
燕南泠最后看了一眼碑文。八个字依旧悬在那里，没有消失。
她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出两步，掌心突然一热。她低头，星纹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这次是从手腕一路烧到肩头，速度快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萧无痕立刻扶住她。
“怎么了？”他问。
她没回答。她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眼前闪过一些画面——黑色的塔楼，燃烧的旗帜，一个女人站在高台上，手里举着一面镜子。
画面一闪而过。
她站稳脚，甩开那种晕眩感。
“没事。”她说，“只是……看到了一点东西。”
“什么？”林疏月问。
“还不清楚。”她深吸一口气，“但有人在用同样的碑做别的事。”
她看向两人，“我们得快点。下一个地方，不能再等了。”
三人站在密室中央，石碑静静立在背后，光芒未散。
燕南泠抬手按了按左眉骨旧伤隐隐发烫。那里也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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