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泠冲出后院偏廊，脚步未停。她盯着前方拐角，呼吸压得很低。周晏跟在身后，断臂处的布条又渗出血来。萧无痕走在最后，刀已归鞘，目光扫过每一处墙缝。
他们刚绕过一道宫墙，燕南泠忽然停下。
她抬手按住眉心，指节发白。一股刺痛从脑中炸开，像是有人用针在刻字。眼前一黑，三行文字直接浮现在意识里：
“杀手已至，三路合围。”
“东巷有伏，南门断。”
“信者断后，生者前行。”
字迹一闪即灭。
她立刻拽住周晏的手臂：“改道西廊，走暗道！”
周晏皱眉：“不是说好从南门出？”
“不能走南门。”她语速极快，“残卷说了，退路被截。东巷也有埋伏，只有西边还能试。”
萧无痕看了她一眼，没问真假。他点头：“我来带路。”
四人迅速转向西廊。这条通道狭窄，两侧是高墙，只有一扇小门通向地下暗道。那是魏国旧时留下的密道，只有少数人知道入口。
还没靠近门边，火光突然从三面亮起。
左侧高墙上跃下五人，全身黑衣，手持短刃，落地无声。右侧墙头也翻过两人，手中弩弓已上弦。后方巷口，第三队人马封住退路，领头者面具上刻着一个“齐”字，腰间挂着太子私印。
“是齐太子的人。”周晏咬牙，“他们早等着。”
燕南泠迅速摸向药囊，取出一枚烟雾弹。她将机关扣在指尖，低声道：“听我信号，扔出去就跑。”
话音未落，萧无痕已动。
他一步踏前，挡在两人身前，软剑出鞘，寒光划破空气。左侧扑来的杀手咽喉中箭，倒地不起。第二人刚抬手，手腕已被斩断，短刃落地。
“走！”他回头喊，“别管我。”
燕南泠抓住周晏：“先撤！”
周晏怒吼一声，重剑横扫，逼退右侧两人。他反手劈下一记，砍中一人肩胛，骨头断裂声清晰可闻。燕南泠趁机将烟雾弹掷地，白烟瞬间弥漫。
三人借着浓雾冲向小门。周晏一脚踹开木栓，门后露出向下阶梯。他推着燕南泠进去：“你先下！”
她没犹豫，顺着台阶疾奔。周晏紧随其后。最后一眼，他看见萧无痕站在门口，背对暗道，剑尖垂地。
火光映着他玄色劲装，身影孤直。
“萧无痕！”燕南泠在下面大喊，“进来！”
他没回头。
“我断后。”声音平静。
“暗卫首领的命也是命！”她冲上来想拉他。
他侧身避开，嘴角微扬：“可你的命，比天下都重。”
话落，他反手掷出三枚飞镖。追兵中两人捂眼倒地，第三人踉跄后退。他又挥剑横扫，逼退靠得最近的杀手，随即跃入火光深处。
周晏一把将燕南泠拽回台阶：“门要关了！”
他抽出腰间匕首，卡进门缝，阻止机关落下。两人跌坐在地道中，喘息不止。
上面打斗声不断。刀剑相击，惨叫连连。火光在阶梯口晃动，影子交错。
“他能出来吗？”周晏低声问。
燕南泠靠着墙，手指掐进掌心。她没说话，只是从药囊掏出炭笔，在墙上快速写下那三行字。写完一遍，又默念一遍，怕时间一长记不清。
“萧无痕是魏国最顶尖的暗卫。”她终于开口，“若连这点危机都过不去，早死在十年前了。”
她说得冷静，但手在抖。
周晏盯着那行“信者断后”，忽然道：“这句……是不是在说他？”
“不知道。”她收起炭笔，“但现在想这些没用。我们得先到机关房，和顾砚汇合。那里有备用路线，也能查清谁在指挥这批杀手。”
“你不打算回去接他？”
“不能。”她摇头，“我们现在回去，只会让他白费力气。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
周晏沉默片刻，点头。
他站起身，拍掉身上灰尘，重新握住剑柄：“那就先走。但他要是死了，我不会原谅自己。”
燕南泠也站起来，握紧匕首：“他不会死。”
两人沿着暗道前行。石壁潮湿，脚底滑腻。每隔一段，墙上插着一支残烛，火苗微弱。他们不敢点灯，只能靠着记忆辨认岔路。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边刻着一个齿轮标志，是顾砚留下的记号。
“到了。”她说。
周晏上前敲门，三长两短。
门内没有回应。
她皱眉，从袖中取出一把铜钥匙，插入锁孔。这是顾砚给她的备用钥匙，只用于紧急情况。
门开了。
里面是间密室，桌上摆满图纸和零件。角落放着一台机关鸟，翅膀尚未组装完毕。墙上挂满地图，其中一张标注着“齐宫布防”。
但没人。
桌上茶杯还冒着热气，笔架上的毛笔湿着，像是刚放下不久。
“他刚走。”燕南泠走近桌边，“东西都没收。”
周晏检查地面：“有拖痕，朝后门方向。”
他走到另一侧墙边，发现一块活动砖石。移开后，露出一条更窄的通道。
“他留了后路。”他说。
燕南泠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震动。
不是脚步声，是重物砸地的声音。接着，是瓦片碎裂的脆响。
她抬头看天花板。
灰尘簌簌落下。
“有人在上面打斗。”她低声道，“动作很快。”
周晏拔剑，贴墙而立。她也退到柱子后，手摸向银针。
震动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撞击声，像是有人从屋顶一路打下来。
忽然，一声闷哼。
一个人影从天花板破洞坠落，重重摔在地面。
是萧无痕。
他趴在地上，背部有血迹，左手抓着半截断刃。脸上沾灰，嘴唇干裂。听到动静后，他勉强抬头，看见是他们，才松了口气。
“别愣着。”他声音沙哑，“后面还有两个。”
周晏冲上去扶他：“你怎么下来的？”
“杀了三个，跳了房顶。”他撑着站起来，“他们认准我不放，只能引开。”
燕南泠快步上前，撕开他后背衣服查看伤口。不算深，但流血不少。
“能走吗？”
“能。”他站直身体，“弹得快。他们知道这里有密道，马上会搜进来。”
她点头，转身去拿桌上的地图卷起来塞进药囊。周晏扶着萧无痕走向后门通道。
就在三人即将进入窄道时，燕南泠忽然停下。
她回头看向那台未完成的机关鸟。
鸟头微微转动了一下。
她走过去，发现鸟眼中嵌着一颗小珠子。取出来一看，是枚微型留音石。
按下按钮，里面传出顾砚的声音：
“如果你们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原位。齐宫有内鬼，太医院的事泄露了。我必须转移。下一个接头点——城西棺材铺，暗号是‘天机不可泄’。记住，别相信穿太医袍的人。”
生音结束。
她握紧留音石，放进怀里。
“走吧。”她说，“顾砚在等我们。”
周晏扶着萧无痕先进通道。她最后看了一眼密室，吹灭蜡烛。
黑暗中，那只机关鸟的翅膀轻轻颤了一下。
燕南泠转身走入窄道。
身后，铁门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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