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密室中回响，燕南泠没有回头。她将匕首收回袖中，顺势蹲下，手指贴住血晶底座的纹路，快速记下最后一段符文走向。拓图纸已经收好，青铜片藏进衣内夹层，动作干净利落。
那人走近了。
火光映出熟悉的轮廓，玄衣沾尘，剑未出鞘。
是萧无痕。
他走到她身边，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递过来时指尖微紧，“刚截下的，楚王亲信传往地宫西侧的密报。”
她接过，迅速展开。竹片上的字迹细密，墨色尚新。内容直指三十年前，楚王曾在边境一座废弃道观与灵教主会面，约定以“星纹血脉为引”，共启星渊，换取长生之术。末尾盖印处，是一个六角星环绕双月的符号。
她瞳孔一缩。
这个符号她见过。
第163章那封来自齐国军营的密报上，也有同样的印记。当时她只当是巧合，如今看来，两份文件出自同一系统，背后是一张贯穿三国的暗网。
“他们早就串通好了。”她低声说。
萧无痕点头，“不只是合作。楚王提供血脉祭品，灵教负责仪式引导。三十年来，他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
她想起星瑶颈后的朱砂痣，想起画像上女子腰间的守卷人戒指，又想到自己左眉骨的伤疤下，也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星形胎记。
原来不是偶然。
她正要开口，地面忽然震了一下。
头顶灰尘簌簌落下，血晶光芒骤然增强，照得四壁发红。那些刻在墙上的符文开始流动，像有生命般缓缓爬动。
有人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急不缓，踏在青铜地砖上发出沉闷回响。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楚王穿着深色长袍，衣摆拖地，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钥匙，形状古拙，表面刻满星渊文字。他脸上没有怒意，反倒带着一丝笑意。
“燕女医，你比我想象中更快。”他说，“竟能找到这里。”
燕南泠站起身，手按药囊。
萧无痕已拔剑半寸，挡在她前方。
楚王却没看他们。他抬起钥匙，轻轻一晃。
刹那间，燕南泠胸口一热。
她怀中的玉佩突然震动，自行飞出，在空中旋转一圈，直奔楚王手中的钥匙而去。
两者相碰，发出一声清响。
玉佩嵌入钥匙顶端的凹槽，严丝合缝。
一道光从屏合处炸开，瞬间照亮整个密室。空中浮现出一幅完整的星图，六芒星为核心，四周星辰连成轨迹，缓缓转动。
燕南泠盯着那图案。
梦里残卷曾浮现过类似的图像——【星钥合璧，门启三界】。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一步。
她不是闯入者，而是被需要的人。
楚王抬头看着星图，声音低沉，“三十年前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星渊不会回应凡人，它只认命定之人的血，和真正的钥匙。”
他转向她，“你母亲当年逃了，把玉佩带走，以为能毁掉一切。但她错了。少了半把钥匙，门只能开一条缝。而现在——”
他举起拼合后的星钥。
轰的一声，地面裂开。
中央石柱周围的六芒星阵彻底激活，裂缝从脚下蔓延，深不见底。一股腥冷的气息从地底涌出，带着腐朽与灼烧混合的味道。
萧无痕后退一步，呼吸一滞。
燕南泠立刻从药囊取出一小包粉末，弹向空中。淡黄色的粉尘散开，形成一层薄雾，两人吸入后神志稍稳。
“这是什么？”萧无痕问。
“安神散。能压住邪气侵体。”
楚王站在裂隙边缘，毫无惧色。他低头看着深渊，仿佛在听某种召唤。
“你们闻到了吗？”他轻声说，“血咒醒了。它在等祭品。”
燕南泠盯着他，“星瑶是你女儿，对吧？”
楚王没否认。
“她七岁那年就被种下蛊母，因为你早知道她的血有用。可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楚王笑了下，“因为一个人的血不够。星渊要的是双生共鸣。一个死去，另一个才能真正觉醒。我等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你回来。”
她心头一震。
“你说什么？”
“你以为你是意外穿越而来？”楚王目光落在她脸上，“不。你的魂，本就该属于这具身体。当你母亲临盆时难产，不得已用秘法将你姐妹分离。一个活下来，一个……被送走。二十年后，命定之人归位，血脉完整，钥匙才能真正合拢。”
他伸手指向她，“你不是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你是回到了自己的命运里。”
空气凝住了。
燕南泠站在原地，耳边嗡鸣。
她想起云七娘第一次见她时的眼神，想起梦境中反复出现的接生场景，想起星瑶喊她姐姐时的哭声。
一切都有了答案。
但她不信。
她摇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不该让星瑶受苦。她是你亲生女儿。”
“牺牲是必要的。”楚王语气平静，“灵教要祭品，我要星渊。只要门开了，她所受的痛，都会变成我的力量。”
萧无痕猛地冲上前，剑尖直指楚王咽喉。
楚王不动。
就在剑锋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整座密室剧烈震动。
地底传来低吼，像是某种巨物苏醒。
星图在空中扭曲，光芒忽明忽暗。
楚王冷笑，“你们还不明白吗？不是我在操控这一切。是它选择了我。三十年前那场会面，是我主动去找灵教主。但十年后，是他跪着求我继续仪式。因为只有楚国王族的血脉，才能承受星渊之力。”
他看向燕南泠，“而你，是最后的拼图。”
话音落下，血晶猛然爆亮。
一道红光射向星图中心，与钥匙产生共鸣。
燕南泠感到体内血液翻腾，左眉骨的伤疤灼痛难忍。她踉跄一步，扶住墙壁。
萧无痕伸手扶她，却被她推开。
“别靠近我。”她说，“我现在可能就是引子。”
楚王举起星钥，口中念出一段古老咒语。
地面裂缝扩大，岩壁开始剥落。一股黑气从深渊中升起，凝聚成人形轮廓。
燕南泠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她扫视四周，寻找破坏阵法的方法。血晶是核心，但直接摧毁可能引发爆炸。必须切断能源供给。
她注意到石柱底部有一圈可转动的环状机关，上面刻着五行符号。
水、火、木、金、土。
顺序被打乱了。
她记得残卷里提过：【五行逆轮，断脉三日】。
如果能把机关调回正确顺序，或许能让阵法暂停运转。
她慢慢蹲下，借着身体遮挡，手指悄悄探向机关环。
楚王仍在吟诵，全神贯注于星图。
萧无痕盯着他，剑未收。
就在她拨动第一块机关的瞬间，楚王突然停顿。
他转头，目光如刀。
“你在做什么？”
她没答，手指加快。
咔。
第一块机关归位。
血晶光芒闪了一下。
楚王抬手，星钥指向她。
一股巨力将她掀飞，撞向墙壁。
她喷出一口血，滑落在地。
萧无痕扑过去挡在她身前。
楚王一步步走近，“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点。只要你交出残卷记忆，告诉我开启星渊最深处的方法。”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抹去嘴角血迹。
“我不知道。”
“你会知道的。”楚王说，“等你被投入祭坛，灵魂游离时，残卷会自动显现最终篇章。到那时，我会亲自读取你的记忆。”
他挥手，两道黑影从裂隙中跃出，扑向他们。
萧无痕挥剑迎上。
金属撞击声在密室中回荡。
燕南泠趁机摸出炭笔，在地上快速画下机关排列图。五行缺水，需逆时针转动第三环。
她抬头看血晶。
还有一次机会。
她抓起一块碎石，用力砸向左侧墙壁的通风管。
管道断裂，一股气流喷出。
她借力翻身，扑向石柱。
楚王怒喝，“拦住她！”
黑影转身追击。
她抢先一步触到机关，双手用力扭转。
咔、咔、咔。
三声轻响。
机关归位。
血晶光芒骤减，星图开始崩解。
楚王大吼，“不可能！你怎么会懂这个！”
她喘着气，靠在石柱上，“你忘了。我能梦见未来。”
地面震动加剧，裂隙开始收缩。
黑气惨叫一声，被拉回深渊。
星图碎裂，化作光点消散。
玉佩从钥匙上脱落，掉落地上。
楚王盯着那枚玉佩，脸色铁青。
他弯腰去捡。
燕南泠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也是守卷人？”
楚王动作一顿。
她看着他，“云七娘说过，每一代守卷人都会留下标记。你母亲死前，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那是传承信物。你不是在追寻力量，你是在完成她的遗愿。”
楚王缓缓抬头，“你知道什么？”
她没回答。
远处传来钟声。
三响。
是宫门落锁的信号。
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她弯腰拾起玉佩，握紧。
“我们走。”她对萧无痕说。
萧无痕收剑，护在她身侧。
两人转身朝出口走去。
楚王站在原地，没有阻拦。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他才低声说：
“你们逃不掉的。”
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血痕。
血滴落地，渗入裂缝。
地底再次传来低鸣。
他笑了。
“星渊……从来就不需要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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