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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人间市侩,可人间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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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的院子,是尘世的一个边缘,一个安静的顿号。村子在她身后,人声、炊烟、鸡犬相闻,都像是另一个模糊次元的回响。她的世界,由墨香、檀香,以及花香鸟语穿插而成。槿是引渡者,也是梳理者。她的职责,无关活人的悲欢离合,只关乎那些迷失在途中的魂,以及被自身梦魇吞噬的心。

她很少踏出小院,繁杂尘世和槿有很深的沟壑。她一切工作,皆由神识作出判断完成职责,

今夜无月,只有细雨润物无声。槿坐于窗下,刚送走一个在忘川河畔盘桓数日、却始终找不到方向的老翁魂魄。那魂灵满是困惑,绕着河畔走了一圈又一圈,槿提灯引路,,光影照射出前去的路,老翁这才魂灵清明,身影淡去,融入冥泉的微光。

就在她神识归位,指尖尚沾染着一丝幽冥的凉意时,一阵剧烈的、属于活人的悲痛波动,如同投入静水的巨石,猛地撞击在她院落的“结界”上。这不是魂魄的迷茫,也不是梦魇的混乱,而是一种 绝望的生者执念,强烈到几乎要扭曲现实。

槿未曾起身,甚至连眼眸都未完全睁开。但她的神识已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漫过院墙。

她“看”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跪在泥泞的院门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气息全无的小女孩。少年在哭喊,声音嘶哑破碎,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他祈求着,向着这栋被流言赋予神秘色彩的房子,祈求一个奇迹。

槿的目光掠过那具小小的躯壳。生命之火已熄,魂魄却并未在原地徘徊——那纯净的、未曾被太多尘世沾染的幼魂,大抵是直接循着本能引力的召唤,早已安然踏上了冥途,或许都已饮过忘川水。这具身体,只是一具空壳。

然而,引起槿注意的,是别在那女孩湿透袖口的一样东西——一枚用细银丝和淡蓝色琉璃花瓣绕成的蝴蝶胸针。

是“梦蝶”。前两日,她感应到一股属于孩童的、纯净却深切的悲伤(或许是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母?她不曾深究),那悲伤引来了些许低语般的梦魇碎片。于是她便凝了一枚梦蝶,神识微动,让它乘着风,悄然落在了这女孩的衣襟上。梦蝶的作用是汲取并化解那些噩梦,守护睡眠的安宁。

此刻,这枚小东西沾满雨水,贴在失去生命的衣物上,依旧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属于“安抚”的灵光。

少年还在哭喊,他的执念、他的悲痛、他拒绝接受现实的狂乱,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场,并非指向幽冥,而是扭曲了他自身的梦境边界,甚至开始隐隐牵动那枚与女孩曾有过连接的梦蝶。

槿明白了。女孩的魂魄已安息,无需引渡。但这少年,他此刻的心,正被一个骤然降临的、无比真实的噩梦所吞噬——妹妹死去的这个现实,就是他无法醒来的梦魇。而且,这梦魇的力量,正在干扰梦蝶残余的灵性,甚至可能在他极度疲惫和精神崩溃时,将一些属于他的生命气息,错误地吸附到那枚胸针和美妹的遗骸上,形成一种短暂、虚假的“回光返照”假象。这在槿看来,是对生死法则的一种微小却不容忽视的扰动。

她不能,也不会去尝试复活死者。那是对幽冥法则最大的亵渎。

但她可以,也应当,处理这由生者执念引发的、濒临失控的梦魇,以及那被牵动的灵性之物。

槿依旧静坐原地,闭上了眼睛。她的本体如同入定,但一股更精微、更强大的神识力量,已离体而出。

这神识并未直接触碰那悲痛欲绝的少年,那会带来不必要的因果牵连。它如同无形的水流,首先轻轻包裹住那枚梦蝶胸针。神识之力温和地抚过,将其上被少年执念和悲痛情绪激荡、几近紊乱的灵光缓缓抚平,切断它与少年狂暴心绪之间的无形连接。梦蝶的微光稳定下来,恢复了纯粹的、安抚的本质,但不再与任何生命体产生主动联系。

接着,槿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少年被噩梦彻底笼罩的心神。她没有试图抹去他的悲伤——那是活人必经的历程。她只是像一个最高明的工匠,梳理那些因极度痛苦而扭曲、打结的梦境丝线。她没有给予虚假的希望,而是在他那片黑暗的梦魇中,注入了一丝源自梦渊本身的、纯粹的“安宁”之力。这并非治愈,而是像在狂风暴雨中,暂时提供了一小片无风的港湾,防止他的心被自己的痛苦彻底撕裂。

在这个过程中,借助于梦蝶与女孩残存的最后一丝微不可查的联系,以及少年脑海中无比清晰的妹妹的形象,槿的神识捕捉到几个记忆的碎片——阳光下女孩的笑脸,兄妹俩分食一个野果的瞬间……这些是真实的,温暖的,属于过去的宁静。槿没有篡改或植入,只是将这些本就存在于少年心底的、被痛苦暂时掩埋的美好碎片,在他混乱的梦境边缘,轻轻地、短暂地照亮了一瞬。

这一瞬,不足以带来虚假的希望,却或许能在他未来的漫长痛苦中,留下一粒不会被完全磨灭的、关于“曾经美好”的种子。

做完这一切,槿的神识如潮水般退回。

院门外,少年的哭喊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一种筋疲力尽的、压抑的呜咽。他依然紧紧抱着妹妹,但那种几近疯狂的执念波动,明显减弱了。他或许会恍惚间觉得心头掠过一丝奇异的平静,或许会模糊地忆起某个温暖的午后,但那感觉稍纵即逝,更大的悲伤随即重新淹没了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

槿在屋内,缓缓睁开眼。油灯的光晕稳定地跳跃着。她看了一眼窗外,雨似乎小了些。那枚梦蝶,在完成它最后的“梳理”工作后,其上的灵光已彻底内敛,变成了一件只是有些精致的凡物。

她不再关注门外。那个少年的痛苦,是他作为生者必须背负的十字架,与她的职责无关。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一个可能滋扰生死的梦魇被抚平,一件灵性之物被妥善处理。

她的目光投向浩淼天际,或许又有新的迷途之魂需要指引;梦渊之中,定有新的恐惧等待梳理。

夜还很长。

她的世界,始终在这里,安静,边缘,且不可或缺。

槿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不属于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就尽量不要用人的思维去干涉,这有碍与自己的职责,但槿又不止一次的伸手援助,槿一个人颠沛流离,更懂人间疾苦,好多事能帮一把就是一把,这有悖与常论,却和地藏菩萨教化相贴合,槿也是血肉之躯,也想温暖绕身,也苛求人间温情,槿看够了暗冥昏沉,所以更珍惜人世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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