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淌过街角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在藤编椅上织出暖融融的光斑。苏子黎坐着的位置正对着窗，白色蕾丝连衣裙的裙摆垂在椅边，细碎的蕾丝花边随她轻微的动作轻轻晃动，长发披在肩头，发梢沾着的阳光像撒了把碎金。她面前的拿铁还冒着极淡的热气，奶泡画出的拉花完好无损——自坐下后，她连指尖都没碰过杯柄，目光看似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实则心神早被即将到来的人牵走。
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地响了一声。肖倩踩着细高跟走进来，酒红色的真丝衬衫配着黑色阔腿裤，周身带着惯有的张扬气场。她径直走到苏子黎对面坐下，将鳄鱼皮手包扔在桌上，目光扫过苏子黎一身温顺的装扮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轻蔑，快得像风吹过水面的涟漪。
“苏小姐倒是会选地方。”肖倩的指尖把玩着腕间的钻石手链，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里的阳光，倒衬得你像幅没脾气的画。”
苏子黎抬眼，睫毛颤了颤，语气却没什么温度：“肖小姐找我，不是来聊咖啡和阳光的吧？”她早知道肖倩的来意——自从上次肖倩暗示能帮她得到罗洪钢，她就一直在等这一天。
肖倩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我直说了，我和罗洪升需要人帮我们把一批货运出国，只要你能办成，我们就帮你——得到罗洪钢。”
“帮我得到罗洪钢？”苏子黎的指尖猛地攥住了裙摆，蕾丝被她捏出几道褶皱。刚才还带着暖意的眼底，瞬间亮起一簇偏执的光，像暗夜里突然燃起的火苗:“你们真能做到？只要货送出去，罗洪钢就会……看我一眼？”
“不止是看一眼。”肖倩的声音里带着诱哄，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嘲讽:“那批货是罗洪钢的命脉，只要运出去，他的资金链立刻就会断。到时候他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护着那个昏迷的安欣？你再趁虚而入，帮他解决点麻烦，他感激你还来不及，难道会放着你这么好的助力不抓，去守一个醒不过来的人？”
苏子黎低下头，看着杯底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那影子里的眼神亮得有些吓人。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疯狂：“好，我答应你。”她抬眼时，眼底的犹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笃定:“但运货的人必须我来安排，你的人我信不过——万一出了岔子，耽误的是我和洪钢的事。”
肖倩挑了挑眉，没反驳——只要有人肯做事，谁安排人都一样。她端起自己点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块碰撞杯壁的声音清脆：“可以。货在码头的三号仓库，今晚十点交接，路线我会让助理发给你。”
苏子黎没再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包站起身。蕾丝裙摆扫过桌腿时，带倒了一把小调羹，“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她没回头去捡，脚步匆匆地走出咖啡馆，阳光落在她背影上，却像是再也暖不透她眼底那片偏执的冷。
苏家别墅的傍晚总是格外安静。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空旷的客厅里只有挂钟滴答作响。苏子黎穿过客厅时，佣人想上前问她要不要准备晚餐，被她抬手打断：“不用，我去保镖房。”
保镖房在别墅的负一层，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坐在桌边擦拭着器械，看到苏子黎进来，都立刻站起身。领头的保镖叫阿坤，跟着苏家多年，看着苏子黎长大，此刻见她脸色严肃，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小姐，这么晚了找我们，有急事？”
苏子黎走到桌边，将一张折叠的路线图拍在桌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今晚十点，你们去码头三号仓库接一批货，按这上面的路线走，必须在十二点前送到港口，交给‘远洋号’货轮的船长。记住，路上绝对不能停，也不能让任何人跟上——尤其是罗洪钢的人。”
阿坤拿起路线图，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小姐，这批货是什么？我们要不要先检查一下？码头那边最近查得严，万一……”
“不该问的别问。”苏子黎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没了白天在咖啡馆的半分温顺:“我只要结果，不管过程。只要你们把货安全送出去，我给你们双倍奖金。但要是出了岔子——”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几个保镖，“你们就不用再回苏家了。”
阿坤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同伴拉了拉衣角。几个保镖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是，小姐，我们一定办好。”
苏子黎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保镖房。负一层的灯光有些暗，映得她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像一道甩不掉的执念。她攥着手机，指尖已经有些发凉——只要这批货送出去，罗洪钢就会遇到麻烦，到时候她再带着解决方案出现，他一定会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帮他的人，谁才配站在他身边。
夜色像墨汁一样漫开，城市的霓虹在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辆黑色越野车首尾相接，从码头出发，朝着港口的方向疾驰。苏子黎坐在中间那辆车的副驾驶座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屏幕亮着，显示着与阿坤的定位共享。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心里反复幻想着罗洪钢感激她的模样——他或许会皱着眉说“辛苦你了”，或许会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就像以前他偶尔帮她时那样。
“小姐，还有十分钟到港口。”司机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苏子黎点了点头，指尖的力度又重了些：“让后面的车跟紧点，别出意外。”
可意外偏偏来得猝不及防。就在车子即将拐进港口入口时，苏子黎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心里一跳，接起电话，听筒里立刻传来阿坤沙哑又慌乱的声音：“小、小姐！不好了！我们在港口门口被拦了！对方穿着便衣，亮的证件像是……像是官方的！货全被扣了，兄弟们也被带走了！我们联系不上接应的人，您、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苏子黎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她猛地坐直身体，声音发颤：“被谁拦的？是不是罗洪钢的人？你们没说是我的货吗？”
“不知道……对方根本不听解释，上来就扣车扣人……”阿坤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嘈杂的背景音:“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电话突然被挂断，忙音“嘟嘟”地响着，像针一样扎在苏子黎的心上。她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冰凉的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车厢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可她却觉得浑身发烫，刚才的期待和幻想，此刻全变成了冰冷的恐慌——货被扣了，人也被抓了，肖倩和罗洪升那边，她该怎么交代？
她慌乱地翻出通讯录，找到肖倩的号码，手指抖得好几次按错了键。电话接通后，肖倩不耐烦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这么晚了打过来，你又搞什么鬼？”
“货、货被扣了！阿坤他们也被带走了！”苏子黎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肖小姐，怎么办？是不是罗洪钢知道了？罗洪升不是说没问题吗？”
肖倩的声音瞬间拔高，尖锐得像玻璃划过金属：“被扣了？苏子黎，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跟罗洪钢串通好了耍我们？”
“我没有！”苏子黎急忙辩解，可她的声音太轻，根本压不住肖倩的怒火。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冽的男声，直接盖过了两人的争执：“让她别吵。”是罗洪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已经让手下去查了，你等着，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苏子黎瘫坐在副驾驶座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痕。她看着窗外港口方向闪烁的警灯，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罗洪升的顶层公寓里，水晶吊灯的光线落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刺眼的光。罗洪升站在客厅中央，右手还保持着捏碎酒杯的姿势，掌心的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地毯上，与打翻的威士忌混在一起，形成深色的污渍。他的脸色阴沉得像雷雨前的天空，眼底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
“罗总，查到了。”手下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扣货的人是苏烈的手下，苏烈……是苏子黎的亲哥哥。而且我们的人看到，苏子黎现在就在苏烈的别墅里，安全得很。”
“苏烈？”罗洪升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掌心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眼底的怒火更盛:“妈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苏子黎还留了一手！她竟然跟她哥哥串通好了耍我！我早该知道，这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根本不可信！”
肖倩站在一旁，看着罗洪升掌心的血，脸色发白，声音也有些发颤：“苏烈……就是那个在公关圈很有名的苏烈？我听说他手里握着不少人脉，每年靠帮人摆平事情赚了不少钱，连一些大人物都要给几分面子……”
“就是他。”罗洪升深吸一口气，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掌心的血，动作粗鲁得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他的眼神冷得像冰，语气里带着一丝阴鸷的算计:“我以前跟他打过一次交道，他替我哥摆平了一个工厂的环保投诉，手段狠辣又干净，我当时就该想到，他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却没料到，他会帮着苏子黎跟我作对。”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凌晨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远处的摩天大楼亮着零星的灯光，像蛰伏的野兽的眼睛。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玻璃，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苏烈有人脉，有手段，还有苏家的背景，想要对付他，不能硬碰硬。但那批货被他扣了，他的计划被打乱，这笔账，他必须算回来。
“呵，看来是该亲自去会会他了。”罗洪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眼底闪烁着野心的光:“他以为扣了我的货，就能阻止我？太天真了。”
肖倩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升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货没了，苏子黎也靠不住……”
“货没了可以再找，苏子黎靠不住，我们还有别的棋子。”罗洪升转过身，眼神里的暴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算计:“南城的建材市场，我势在必得。罗洪钢，苏烈，还有你心里的那点嫉妒……只要能用得上，就都是我的棋子。”
他的目光扫过肖倩，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等着吧，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霓虹闪烁，映在罗洪升的眼底，却只剩下冰冷的野心。而远在苏烈别墅里的苏子黎，还在为自己的执念恐慌落泪；山上疗养院里的安欣，依旧沉睡着；罗洪钢守在安欣床边，指尖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还不知道一场围绕着他的阴谋，已经悄然升级。
执念是糖，也是毒。有人甘愿吞下，有人借此布局，这场掺杂着爱与算计的较量，还远未到落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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