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地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染成金色。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交错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清晰可闻。
姜小熙的手，被谢凛宽厚温热的手掌牢牢包裹着，紧紧按在他左胸下方那片刚刚经历惊险的伤处。隔着一层柔软的羊绒开衫，她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沉稳有力的心跳震动，一下，又一下，如同擂鼓般撞击着她的神经末梢，与她胸腔里那几乎要撞碎肋骨的狂跳渐渐重叠、共振。
砰——咚！
砰——咚！
那震动透过掌心皮肤，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她的手臂一路蔓延，直抵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阵陌生而汹涌的悸动。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肌肉微微绷紧的轮廓，以及那层薄薄衣料下，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疤痕的凸起边缘。
巨大的羞窘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她想抽回手，指尖却被他带着薄茧的掌心死死按住，动弹不得。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种……奇异的安抚？仿佛在无声地说：别动，就这样。
“真……真的没事吗？”她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未散的惊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慌乱地扫过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刚才……刚才是不是很疼？”她不敢看他深黯的眼眸，只能死死盯着自己被他紧握的手背，仿佛那里有答案。
谢凛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低垂的、写满担忧和慌乱的小脸上。阳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长睫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微微颤动。那煞白的脸色和眼底未退的惊惧，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他沉寂已久的心湖。
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那只包裹着她手背的手，拇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在她微凉的皮肤上摩挲了一下。动作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她心湖里激起巨大的涟漪！
姜小熙浑身猛地一颤！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顺着被他摩挲的皮肤瞬间窜遍全身！脸颊瞬间爆红！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嘶哑，带着重伤初愈特有的气弱，却异常清晰，“没事。”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带着千钧之力，瞬间驱散了她心头最后一丝恐慌。巨大的安心感混合着汹涌的酸涩瞬间冲上鼻尖！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才没让那声哽咽冲口而出。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推开。林姐端着托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托盘上放着温水、药片和一支电子体温计。
“先生，该吃药了。”林姐的声音平板无波，目光极其专业地扫过谢凛略显苍白的脸色和依旧紧蹙的眉头，又落在姜小熙被他紧握的手上，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谢凛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包裹着姜小熙的手。那温热的触感撤离的瞬间，姜小熙心头竟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空落感。她慌忙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薄茧触感和那沉稳的心跳余韵。
谢凛接过水杯和药片，动作有些僵硬地仰头吞下。林姐随即拿起体温计，动作熟练地递到他唇边。谢凛微微侧头，极其自然地含住。
等待体温测量的几十秒，空气再次陷入一片带着消毒水微涩的寂静。姜小熙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低着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自己刚刚被他握过的手背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滚烫的烙印。
“滴——”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响起。
林姐取出体温计，看了一眼屏幕：“37.8度，低烧。先生需要休息。”她刻板地陈述，目光转向姜小熙，“姜小姐，先生需要静养，避免情绪激动和劳累。请您……”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协助监督。”
姜小熙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好！我……我一定看着他休息！”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郑重承诺。
林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收拾好托盘，无声地退了出去。
客厅里再次只剩下两人。气氛微妙而粘稠。姜小熙看着谢凛略显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眉宇间那点不适并未完全散去。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
“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她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凛缓缓睁开眼，深黯的目光落在她写满担忧的小脸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姜小熙立刻会意。她连忙拿起旁边一个柔软的靠枕，动作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垫在他腰后。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腰侧的衣料，隔着薄薄的羊绒衫，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热和紧实的肌肉线条。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脸颊又开始发烫。
“谢谢。”谢凛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不……不用谢。”姜小熙慌忙摇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微敞的领口处，那里隐约可见纱布的边缘。巨大的心疼再次涌上心头。她迟疑了一下，拿起旁边叠放整齐的薄毯，动作更加轻柔地展开，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腿上，一直盖到胸口下方，避开了那片伤处。
谢凛的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看着她低垂的眼睫，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看着她小心翼翼、仿佛对待易碎珍宝般的姿态……深黯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更深沉的平静。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姜小熙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要干什么？
谢凛的手伸向沙发扶手旁的小几——那里放着那个熟悉的小熊软糖盒。他打开盒盖，指尖在里面拨弄了一下，最终捏起一颗——粉色的草莓小熊。
然后，在姜小熙屏住呼吸、几乎要窒息的注视下——
谢凛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将那颗粉色的草莓小熊软糖，轻轻递到了她的唇边。
动作流畅自然，眼神专注沉静，仿佛做过千百遍。
距离很近。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他指尖沾染的淡淡药味和糖果的甜香。近到她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深黯瞳孔里映出的、自己小小的倒影。
巨大的悸动瞬间攫住了姜小熙的心脏！脸颊滚烫得能煎鸡蛋！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粉色小熊，又看看谢凛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似乎蕴藏着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眼眸……心头那点慌乱和羞窘，竟奇异地被一股汹涌的、带着草莓甜香的暖流悄然取代。
她不再犹豫。微微低下头，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就着他的手，轻轻含住了那颗糖。
温热的唇瓣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微凉的指尖。那触感很轻，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神经末梢！
谢凛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深黯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他收回手，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因为含糖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上，紧抿的薄唇线条似乎极其艰难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太浅，太快，如同冰面上掠过的一道微光。
但姜小熙看到了。她含着糖，感受着那浓郁的草莓甜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一直流淌到心尖最柔软的地方。那甜味混合着心头的酸涩和悸动，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头发颤的滋味。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暖了。
***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客厅里投下变幻的光影。谢凛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眉宇间深锁的疲惫在睡梦中似乎舒展了些许。
姜小熙蜷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材料图册，目光却时不时飘向熟睡中的男人。她不敢开大灯，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他沉睡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柔和而沉静。
林姐送来的药他睡前已经吃了。体温也降了下来。可姜小熙的心依旧悬着。她怕他半夜伤口疼，怕他发烧反复，怕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指针指向凌晨一点。姜小熙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她强撑着精神，拿起旁边的平板电脑，调暗屏幕亮度，准备再看一会儿材料提神。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压抑痛楚的闷哼声从沙发方向传来！
姜小熙瞬间惊醒！心脏猛地揪紧！她几乎是弹射般地站起身，几步冲到谢凛身边！
只见谢凛在睡梦中紧蹙着眉头，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死紧。搭在薄毯外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毯子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显然，伤口的疼痛在睡梦中侵袭了他。
巨大的心疼瞬间淹没了姜小熙！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他额角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谢凛……”她低声唤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很疼？”
谢凛似乎被她的声音和触碰惊扰，浓密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深黯的眼眸因为剧痛而蒙上一层水汽，显得涣散而迷茫，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她写满担忧和心疼的小脸上，似乎辨认了片刻，紧蹙的眉头才极其缓慢地舒展了一丝。
“水……”他声音嘶哑破碎，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气音。
“好！马上！”姜小熙立刻转身，几乎是冲到厨房倒了半杯温水。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回到他身边，将吸管轻轻递到他唇边。
谢凛极其缓慢地、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就着吸管小口啜饮着温水。温水滋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让他紧蹙的眉头又舒展了一分。他微微抬眼，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写满紧张和专注的小脸上。那双深黯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初醒的混沌，有深沉的疲惫，有不易察觉的探究，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依赖的柔和？
姜小熙被他看得心头发慌，脸颊微热，却不敢移开视线，生怕他呛到或者哪里不舒服。
喝完水，谢凛似乎耗尽了力气，重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只是那只搭在毯子外的手，依旧无意识地攥着毯角。
姜小熙看着他沉睡中依旧带着一丝痛楚的侧脸，心头那点酸涩再次翻涌。她犹豫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伸出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他那只紧攥着毯角的手背上。
她的掌心温热而柔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谢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只紧攥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放松，松开了力道。随即，他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姿态，轻轻翻转过来，反手将她的手掌完全包裹在了自己宽大温热的掌心里。
动作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姜小熙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热和那不容置疑的力道。那温度像一道暖流，顺着她的手臂，悄然蔓延至心口，驱散了深夜的寒意，也悄然融化了她心底最后一丝被囚禁的恐惧。
她不再挣扎。只是那样僵硬地坐着，任由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窗外的霓虹无声闪烁，将两人交叠的手映照得朦胧而温暖。巨大的安全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暖意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谢凛的呼吸变得更加绵长均匀，紧蹙的眉头也彻底舒展开来。那只紧握着她的手，力道也松懈下来，却依旧没有松开。
姜小熙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轻轻靠在沙发扶手上，目光依旧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指尖相触的地方，温暖而真实。
窗外的城市渐渐沉入更深的睡眠。公寓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平稳交错的呼吸声。姜小熙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在温暖的包裹下渐渐模糊。在彻底沉入梦乡的前一刻，她仿佛感觉到，谢凛那只包裹着她的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姿态，又收紧了一分。
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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