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重半生浸淫文脉传承,身居文化领域司长之位,家族世代标榜书礼传家,从幼时蒙学起,便以“通文言、明典籍、守文脉”为家训圭臬。于他而言,书礼二字从不是虚名噱头,而是刻入骨血的家族底色,是立身朝堂、深耕行业的底气根基。可这份引以为傲的传承,终究在女儿身上演变成一场荒诞至极的闹剧,本末倒置的选择如一根细密的针,日日扎在他心头,织就解不开的无奈心结,成了半生体面里最难启齿的沉疴。
中方语境里,“重理轻文”的认知早已根深蒂固,社会共识里,理科务实易立足,文科难成谋生主业,古文言这类偏门传统文科更是被视作“无用之学”,仅存于学术研究的小众圈层。即便如此,于书礼传家的家族而言,国文功底是底线,文言素养是根基,纵不以此为业,也需通晓皮毛、留存底蕴,这是家族传承的体面,亦是文化世家的基本准则。兰重自女儿幼时便悉心栽培,延请国文先生启蒙,家中典籍汗牛充栋,本盼着她能承袭家风,哪怕理科见长,也能保有扎实的国文功底,不负书礼世家的名号。可事与愿违,女儿自小对国文兴致寡淡,文言典籍读起来晦涩难懂,勉强应付学业,底子终究薄弱,国文成绩常年平平,连基本的典籍解读都磕磕绊绊。起初兰重只当是孩童心性,耐心引导规劝,盼着年岁渐长能有所改观,未曾想这份薄弱竟成了难以弥补的短板,及至成年,国文功底依旧浅薄,连本土基础文言都难以精准把控,早已背离了书礼传家的初始期许。
盛典风波平息后,霍尘随兰重走到景地外的青杉林下,晚风裹挟着凉意,吹散了廊道里的凝重,却吹不散兰重眉宇间的沉郁。霍尘见他神色凝重,轻声开口:“兰叔,今日多谢你解围,只是看你心绪不佳,可是有烦心事?”
兰重驻足转身,望着远处暮色里的景地轮廓,眼底翻涌着难掩的怅惘,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满是疲惫:“烦心事谈不上,只是心里堵得慌,对着你这通透孩子,倒敢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我这辈子守着文脉,家族世代书礼传家,到头来,却在女儿身上落得一场笑话。”
霍尘心头微怔,隐约察觉他话里藏着深沉的无奈,轻声应道:“兰叔疼爱女儿,定然是为她操心,不妨说说,或许能舒坦些。”
“她国文底子差得离谱,”兰重闭上眼,语气里满是难以言说的难堪,“自小教她读典籍、通文言,可她始终不入心,连本土基础的文言释义都捋不顺,别说承袭家风,就连基本的文礼素养都谈不上。本想着她理科好些,便顺着她的路子来,不强求深耕文科,可她偏要折腾,竟执意去国外读汉语古文言博士,说要拿个水博文凭回来,补全家族的文礼脸面,你说荒唐不荒唐?”
话音落下,青杉林下只剩晚风簌簌,霍尘听得心头一震,瞬间懂了他的郁结。汉语古文言植根华夏文脉土壤,千年积淀的典籍文献、语境内涵、文化底蕴,皆在本土有着最深厚的传承与研究根基,国内顶尖学府依托海量遗存与资深积淀,方能触及内核,国外的研究多是浅层解读,脱离本土语境,含金量本就堪忧,更何况是国文薄弱之人远赴求学,简直是本末倒置。霍尘轻声道:“兰叔是觉得,她根基未稳便远赴求学,终究是舍本逐末,虚名难撑实学?”
“何止是舍本逐末,简直是贻笑大方!”兰重猛地睁开眼,眼底满是激动与无奈,语气里藏着压抑许久的焦灼,“古文言的根在咱们这片土地上,国外的研究离了文脉本源,不过是隔靴搔痒,好多项目门槛极低,所谓博士文凭,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虚名,说白了就是水博。她连本土基础都没吃透,跑去国外啃古文言,根基不稳偏要筑高楼,到头来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戳就破。可她偏不撞南墙不回头,认定一纸文凭能遮百丑,能撑起书礼传家的脸面,我劝了无数次,她半句都听不进去,反倒说我守旧固执。”
这份荒诞感,在兰重接触的文化圈层里更显刺眼。他身处文化领域核心圈层,往来皆是深耕典籍、通晓文脉的学者与同僚,对国文功底与文言素养的评判,向来重实学轻虚名。圈内人皆知兰家书礼传家,自然对其子女的文化素养多有期许,可女儿国文薄弱却赴外攻读文言博士的事,早已在小范围内传开,虽无人当面讥讽,却难免有私下议论,言语间的轻视与调侃,如芒刺在背,让兰重颜面尽失。
“圈内熟人都知晓我家的家风,她这举动,早已成了私下的谈资。”兰重语气沉了沉,满是难堪,“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穿,这哪里是补脸面,分明是用虚名掩盖短板,既丢了书礼传家重实学的根本,又落得个投机取巧的名声。旁人虽不明说,可那眼神里的轻视,我怎会看不出来?这辈子在文脉领域谨言慎行,护着体面,到头来竟被女儿的荒唐选择,让家族蒙羞,我这心里,堵得喘不过气。”
霍尘静静听着,能真切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煎熬,轻声劝慰:“兰叔也是为她着想,怕她日后因虚名露怯,更怕坏了家族传承的名声,只是她如今被文凭执念裹挟,一时难转过来弯。”
“我怕的何止是露怯,是这场闹剧根本收不了场!”兰重语气里满是无力,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她若真拿了那水博文凭回来,稍有文言相关的交流实操,短板立马就露出来,到时候不仅她自己难堪,兰家书礼传家的名声,怕是要彻底毁了,到时候只会沦为圈内长久的笑柄。”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父亲的焦灼与无奈,“我能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能在资本博弈中稳住阵脚,可面对女儿的执拗,竟半点办法都没有。打不得骂不得,劝了无数次,次次不欢而散,她认定自己是对的,我这做父亲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错下去,这份无力感,比任何压力都磨人。”
于兰重而言,这场闹剧最痛的不是颜面受损,而是女儿对书礼传承的认知错位,以及自己无力扭转的无奈。他半生坚守文礼传承,视实学为根本,可女儿却将虚名看得比什么都重,背离了传承的核心,这份认知上的鸿沟,让他满心焦灼却无从下手。
“书礼传家传的是底蕴,是实学,不是一纸虚名文凭。”兰重望着青杉枝干,语气里满是怅惘,“我守了一辈子文脉,盼着家族能延续这份传承,可到头来,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能教明白,反倒演变成这般荒诞的局面,说出去,竟是我这个文化司长的笑话。”
晚风渐浓,凉意浸骨,兰重的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落寞。这场因本末倒置引发的文言求学闹剧,于外人而言或许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谈资,可于兰重而言,却是体面人生里难以遮掩的缺憾,是父亲对子女认知偏差的无力扭转,更是传统书礼传承在现代认知冲击下的困境缩影。
他的无奈,早已沉淀成心底解不开的心结,日日啃噬心神。唯有等女儿撞了南墙幡然醒悟,这场荒诞闹剧方能收场,可在此之前,他只能默默承受这份颜面尽失的难堪,背负着家族蒙羞的焦虑,任由这份沉郁与煎熬,在心底蔓延扎根,成了终究难卸的心头沉疴,只剩在无人之时,对着知人心的晚辈,流露这份难以言说的怅惘与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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