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树林中,蹲着一群浑身是草的中年男人。
为首那人身材粗壮,国字脸,络腮胡,握着枪满身匪气。
“都别动弹,等着。”
国字脸眉头拧死,目光越过繁茂的草丛,立起的左臂始终没有放下。
路中央,庞大的卡车静静待在那,车灯碎了一只,另外一只孤零零地照亮前方地面,白色的灯光直射向远方。
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鬼子下车,也听不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空气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怎么回事?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车门“喀嚓”一声,开了。
随后,极其缓慢地伸出一支小白旗。
“你好,华国人吗?”
安静的环境中,响起一道刻意扬起的男声。
声音清朗,穿过黑夜在树林里回荡。
谢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车座上,拼命将小旗往车灯方向递。
小白旗友好挥动着,“我也是华国人,别开枪,我现在下车。”
......
他开的是日本车。
能开枪的肯定是人,能对日本车开枪的肯定是好人!
不是?
不是那就死呗。
多大点儿事啊。
至于为什么这么久才出声......谢殊面无表情地捂住差点被撞成脑震荡的脑袋。
能活着说话就不错了。
现在还迷糊呢。
他右手按住额头,扶住阵阵刺痛的太阳穴。
随后麻利脱掉身上的日本军装,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便踩到草地上。
夜色如墨,不知道为什么,连星星都看不见半颗。
幸免于难的车灯是唯一光源。
谢殊举起双手,走到卡车前立住,车灯明晃晃,将他浑身状态照了个一览无余。
武器肯定没有。
没地方藏。
毕竟衣服都快烂光了。
布料残缺不堪,血淋淋的挂在瘦削的躯干上,面容苍白,萎靡不振,长眼睛的都能看出这倒霉蛋被狠狠折磨过。
惨。
惨的要命。
要命的惨。
......
不远处的树林中,靠前的几个游击队员看清状况面面相觑。
“队长?”
“别动!有问题!”
国字脸左手推了推手枪柄,土枪在手里握的更紧了,低声道:
“那小逼崽子脸蛋子也太白净了!”
要真是逃出来的,脸和手怎么可能那么干净?
“那我们......放他走?”
“放个屁!咱劫的就是有问题的!都退后!隐蔽!”
国字脸自己没动弹,待身侧人都退至安全距离后,这才清开嗓子吼出声:“你把卡车后车箱打开,照清楚里面东西!”
“嗯。”
谢殊绕到卡车后面,放下车后挡板,还贴心地从驾驶位里掏了把手电筒照着。
“没机枪手,就我一个人。”
他转身,无奈的靠住车身。
车里空落落的,就放着几个水壶和一些罐头。
真来不及偷别的。
卡车里安全的可怕。
不远处,国字脸打头,谨慎观望的游击队员也终于陆续现身。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谢殊抱住胳膊斜倚在卡车上,胡言乱语道:“我是俘虏,抢车逃出来的。”
不能说是翻译。
那不成狗汉奸了吗?
“为什么被俘虏?你是哪的人?怎么逃出来的?”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听得人脑袋直嗡嗡。国字脸明显不信他。
确实,这要放生前,谢殊也不信。
有些事情,不亲自死一死,谁都想不到会有多离谱。
......
站久了有些晕。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谢殊觉得眼前的画面在发晃,眼皮耷拉着,回答问题的声音越来越小。
国字脸见对面人没了动静,伸手去扒拉:“小子?”
不扒拉不要紧,一扒拉谢殊脑袋一歪,顺着力道便朝后倒去。
“咚——”
谢殊砸地。
国字脸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目光盯着倒头就睡的谢殊。
去检查卡车的队员小跑着回来,喊道:“队长!车座下有鬼子衣......衣,你把他给杀了啊?”
“杀个屁!”
国字脸骂了句,蹲下身探向谢殊鼻下:“没死,八成是伤太重晕倒了。”
他转头对身后人道:
“六子二牛,你俩把他抬回去绑结实,上点药别弄死,等我回去问话,其他人和我留这。”
“是!队长!”
两人撸胳膊挽袖子,抬起谢殊浩浩荡荡地走了。
国字脸带着众人清理现场,继续在这蹲守。
他们的目的是拦截日本军官真田一郎的卡车,抢过车里的东西。
但是给的信息太少,东西是什么,车辆具体行进路线也不清楚,这条路是去沪上必经之路,所以他们就在这儿守着。
“嘀嗒——”
脸上落上一滴雨水。
下雨了。
......
不知过了多久,谢殊再次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裸露的粗木房梁,被烟熏的有些发黑,檀条在房顶上耷拉着。
没死成。
这是换地图了。
脑袋还迷糊着,不等缓过来就听到一道略显稚嫩的男声,“大哥!人醒了?”
“咚——”
门被摔到门框上,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离去,稀里哗啦的脚步声又回来。
李二牛身上还带着劈柴溅上的木屑,他一边扑啦手一边往炕边走:
“终于醒了?说说吧,你是什么人?”
“咳。”谢殊嗓子有些哑。
目前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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