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川离她太近，
看的到她连声质问下，毫不掩饰的阵阵恨意，
此刻，肉体的痛已经变得不那么剧烈。
他抬起手，
握住那只纤弱的手掌，连同那只木钗一起握住，
漆黑的瞳孔看着江稚鱼苍白的脸，
一字未语，
手掌却用了些力，帮她，将木钗陷入更深的皮肉，
江稚鱼瞳孔划过一丝惊诧，
覆在手背上的手掌冰凉入骨，带着一股偏执的力量，将那木钗彻底推进去。
温热的血液顺着两个人交握的指尖流出。
他看着江稚鱼，眼底没有半分痛楚，甚至泛着诡异的希冀，
他张了张嘴，嗓音沙哑，
“这样，能让你心里舒坦些吗？”
江稚鱼冷冷看着他，
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不会——”
谢临川扯了扯唇角，唇边扬起一抹自嘲，
江稚鱼已不肯再看他，
她抱着阿煦，扶着桃枝，一步一步走出西六宫，
任凭背后男人的视线一直焦灼在她身上。
她都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而谢临川，
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文思域和长青已然失了心神，
慌忙把轿撵传来，要扶帝王时，
他却捂着伤口慢慢站起身，声线冷到极致，
“今夜的事，不准传出去一个字。”
说罢，丢下众人独自上了轿辇。
坐在轿辇中，良久都没有动作。
脑海里，
全都是那双布满恨意的眸，
和她的那句，
“你会后悔的……谢临川，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呢？
后悔当年轻易放她离开京城，后悔没有早点找到她，后悔手段没有再狠一点干脆直接让那孩子真的死了。
他猜不透她口中的后悔二字是何意。
只知道，
他最后悔的，是自己还不够狠！
——
江稚鱼扶着桃枝躺下，
给她寻了干净的衣衫换上，桃枝在井中冻了半夜，
此刻浑身哆嗦，却依旧拉着江稚鱼的手不肯放，
“小姐……阿煦他……”
江稚鱼轻抚着她的脸，柔声告诉她，
“他还在睡着，他没事，一会儿我去寻太医来好好给你看看。”
桃枝眼尾落下泪，
满脸愧疚，嗓音哽咽。
“是我对不起小姐，是我没能护好他”
江稚鱼轻轻摇摇头，俯身抱了抱她，
桃枝这才发觉，江稚鱼的身体也在隐隐颤抖，
“桃枝，今夜若没有你，阿煦的命早就没了，是我要感谢你才对。”
桃枝摇摇头，抬手给江稚鱼抹去泪痕，
“这是我应该做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护住小姐的血脉。”
江稚鱼点点头，她握着桃枝的手给她盖好锦被后，嘱咐兰若去寻太医。
自己则回了寝殿，坐在床榻边看着阿煦沉睡的小脸，
想伸手抚摸他时，
才看到指尖残存的褐色血迹。
耳边重新回荡起木钗刺穿皮肉的声音，还有男人的闷哼声。
她面色没有半分波澜，
只是却没再去摸阿煦的脸，他的世界应该是快乐明媚的，
这样的夜晚，不能再让他经历第二次了。
……
谢郁舟刚回府便听宫里出了事，
匆匆赶到乾元殿时，
天色已临近大亮。
乾元殿里依旧灯火通明，甚至比往常政事繁忙时还要亮的彻底，
殿中，
文思域满脸焦急，手中端着一盆鲜红的水，
动作匆忙到险些撞在谢郁舟身上，
看清谢郁舟后，文思域险些哭出来，
“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谢郁舟拧着眉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皇兄遇刺了？”
文思域压低声音，
“不是刺客，是……是江夫人，她把一只木簪插进了陛下的胸口，太医说，若那力道再偏一分，就会触及心脏啊！这江夫人，真是下了死手了！”
文思域的话就像木钗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一样疼，
“最可怕的是，陛下回宫之后没有立刻唤太医来，而是自己徒手拔了那木簪，此刻流血不止，太医上了猛药才将血止住。”
谢郁舟惊的眉头骤然拧起，
跑进殿中时，
谢临川已经半躺在床榻上，
身上披了玄色寝衣，胸口处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谢郁舟松了口气，
走过去细细端看了一眼伤处，再抬头时，谢临川漆黑的瞳正盯着他，
失了血色的唇微微一启，
张嘴就是谢郁舟不爱听的话，
“无妨，这点小伤害起不了。”
谢郁舟一整个无语，一屁股坐在床榻前，这才看见谢临川骨节分明的大掌里，
还握着那只木簪。
抢了他的器具，他还视若珍宝一般保存着。
谢郁舟摇摇头，心中暗暗说了句。
没救了。
不等他开口，谢临川却问道，
“宜春殿那边怎么样了？”
谢郁舟哪里知道宜春殿的情况，见他不答，谢临川把文思域喊进来又问了一遍，
文思域恭声道，
“宜春殿那边早已经召了太医过去。”
谢临川眼底浸出一层冷意，
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说清楚，哪个太医？”
文思域双腿一抖，立刻回答，
“回陛下，是许太医！”
谢临川没再说话，转而将视线落在谢郁舟身上，
每一个字都压着万斤的重量，
“今晚的事，你要亲自去查，是谁带走了裴煦，是谁在宫里纵火，查出来，提到孤的面前。”
谢郁舟领命，离开时还是嘱咐胞兄好好养伤。
然而，
谢郁舟走后，
谢临川不顾众人和太医的嘱咐，
还是去了宜春殿。
宜春殿此刻静静的，像今夜的事从未发生过，
谢临川一步步走进寝殿中，
寝殿只点着一盏烛火，
江稚鱼双臂搂着阿煦，呈一种保护的姿势，
紧紧将阿煦搂在怀里。
谢临川立在床榻前，
此刻，竟不敢往前迈进一步，可看到他们安静的躺在床榻上，
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不少。
这段日子以来，他何尝不知道她对他的抗拒，
他觉得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
就好像从前她的心里只有他，却在分离的五年里放进了另一个人，
可时间会改变一切，
他是能留下她的，是能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的。
他终究没忍住，
悄然走到母子面前，轻听者她平稳的呼吸声，
视线下移，
落在阿煦的脸蛋上，
今夜他受到了惊吓，梦境的恐慌让他的四肢全部攀在江稚鱼身上，
小嘴一张一合，
似乎在唤着什么人的名字。
谢临川凑近细听，只听到一句细细的，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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