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降吉把零零一号监舍里发生的事情和曹娘子的死因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子缨。
但是他隐瞒了混沌的存在。
只说是曹娘子自爆，拯救了他。
赵子缨已经识破了尹降吉的身份，但却没有把尹降吉出卖给任何人，反而给了尹降吉暗示，约他到司圜见面。
赵子缨释放的信号已经很明显了。
她在谋划着什么，而她想通过和尹降吉的这场对话来判断尹降吉在她的谋划中到底是敌是友。
尹降吉同样需要这样的一场对话来补全情报，来判断敌友。
他和赵子缨有着相同的算计。
他们表面上在坦白，实际上在彼此试探。
试探对方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赵子缨安静的听尹降吉说完了一切，叹道：“果然是‘他’的分身杀死了阿曹。”
尹降吉只告诉了赵子缨傩面人是梦神院的某人用分化术裂变出来的分身，没有告诉赵子缨制造分身的本尊是谁。
但听赵子缨的语气，她似乎知道答案了？
“你知道傩面人的本尊是谁吗？”尹降吉问。
赵子缨坦言：“我有怀疑的对象，但是我不确定。
零零一号监舍虽然归属在掌囚的名下，却不受我这个前典狱长的管理。
在你越狱之前，我甚至不知道监狱里关押的是谁，也没有看过你的囚犯档案。
只有阿曹一个人知道那间监舍的秘密。”
尹降吉以为他听错了，特意问道：“吉伯奇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知道。”
尹降吉一怔。
混沌说过，是吉伯奇把他做成肉身封印，困住了混沌。
按理来说，吉伯奇应该知道零零一号监舍的秘密。
可是听赵子缨的话，吉伯奇也是一个局外人。
为什么呢？
是混沌的信息有误？
还是这件事情的背后藏着连混沌也不知道的秘密？
尹降吉陷入了迷思，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子缨见他久久不语，问他：“你从零零一号监舍越狱的时候，看到监狱外面的坟墓了吗？”
尹降吉点头。
“坟墓里埋葬的都是为了保护我殉职的官差。”
“是的。”赵子道，“打从零零一号监舍建立的第一天起，就不断有梦魇试图闯过监舍外面的森林，进入那间监舍。
看守监舍的狱卒为了守住她的囚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与闯入者战斗。
陨落，埋骨。
你知道她们的名字吗？”
尹降吉摇头。
“他们的墓碑上没有写名字。”
“曹宜??。”
赵子缨幽幽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尹降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赵子缨说的是曹娘子的名字。
赵子缨说：“阿曹的秘技叫做‘万死不辞’。
她能在死去之后，一次又一次的涅盘重生。
但是死亡会带走她的一部分秘技和灵力。
重生后的阿曹会比死去之前更弱一些。
直到最后，秘技耗尽，灵力枯竭，变成一个普通人。
你大概不知道阿曹以前有多强。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当看守你的狱卒，狩梦司现任的司长，非她莫属。
吉伯奇就不用身兼数职，可以专心做他的院长了。”
原来……是这样吗？
尹降吉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原来，零零一号监舍外面矗立的那些无名的墓碑，镌刻的都是曹姐姐的名字。
原来，我在掌囚的百年安稳是她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换来的。
难以言说的感觉交织成了一场情绪的风暴，将尹降吉深深的包裹在了其中。
没有任何的语言能形容尹降吉此刻的感受。
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翻涌的情绪堵住，又酸又胀，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只能在心里无声的问，在脑中反复的想。
问那些再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想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为什么要飞蛾扑火？
为什么要万死不辞的保护我？
为什么？
无人回答，没谁应声。
那个能给他答案的人已经走了。
化作齑粉，隐入了尘烟。
眼泪无声无息的从尹降吉的眼眶掉落下来。
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大脑一片空白，情绪泛滥成灾。
赵子缨看见他哭了，但是没有说话，给了他时间来伤心和哀悼。
许久，尹降吉才处理好了情绪。
赵子缨见他恢复了平静，说：“我从你的反应看出来，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找出杀害阿曹的凶手，肃清梦神院的内乱。”
“是的。”
尹降吉笃定不移。
“很好。”赵子缨说，“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谈正事了。”
尹降吉点头，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赵子缨道：“我的守阁剪纸人告诉我，你抄走了和通用秘技有关的资料。你想从分化术入手，来调查傩面人的本尊？”
“是的。”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尹降吉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这是一个不错的思路。而我可以帮你缩小范围。”赵子缨说，“梦神院的六位司长，除了惧梦神，其他的五人都可以使用分化术。
但由于修炼的路径不同，我们五个人施展出来的分化术有天壤之别。
沈正和章愉儿的分化术，能将自我分化成万万人，但他们不能分化外物。
我和常离，恰恰相反，我们只能分化外物，不能分化人，也不能分化自己。
只有吉伯奇是一个全才，什么都可以做到。”
“原来如此。”
缺失的信息终于补全。
尹降吉恍然明悟。
“这就是你、惧梦神和思梦神联手的原因？你们也在怀疑其他的三个人？”
“是的。”赵子缨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梦神院早就出问题了。具体的事例，我相信惧梦神已经说过了，也把相应的任务交给你们了。春天的种子已经种下，现在就等秋收了。”
尹降吉对此毫不意外。
打从惧梦神接替赵子缨担任噩梦司众位考生的导师，把他和其他的考生使唤得团团转，他就猜到这两位神只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她们对梦神院的内乱早有察觉，也想好了破局的办法。
赵子缨说：“外面的事情，你按照惧梦神的安排行事就好。我把你叫进司圜是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进入梦澜幻域，替我去寻找一座消失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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