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破旧风箱拉动般的吸气声，打破了灰色海洋深处永恒的寂静。
郭宇的眼皮，如同坠着千钧重物，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无穷无尽的、缓慢涌动的暗灰色“海水”。没有光，但某种奇特的感知让他能“看清”周围数丈内的景象——那是一种超越视觉的、对能量与物质的直接感应。
他悬浮在这片凝滞沉重的灰色介质中，身体不再感到撕裂般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充实感？
意识如同退潮后显露出的礁石，逐渐清晰。记忆的碎片开始汇聚：玄元宗、药圃、天仙追杀、自爆阴髓、空间乱流、无尽的黑暗漂流……
“我没死……”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随即是更深的警惕。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尝试活动手指，传来一阵酸涩与僵硬，但确确实实听从了指挥。内视己身，紫府内，混沌金丹比之前更加凝实、壮大，缓缓旋转，散发着稳定的灰蒙蒙光芒，其中隐隐有暗金与幽蓝的丝线流转。经脉宽阔坚韧，充满了新生的、更加凝练厚重的混沌仙力。肉身强度似乎也提升了一个层次，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化神中期！不仅伤势尽复，修为还更进一步！
更让他惊喜的是，丹田内的混沌宝瓶虚影！它比之前凝实了太多，几乎如同实质！瓶身光滑，那些古老的纹路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混沌毫光，正缓缓旋转，自主地从周围的灰色“海水”中汲取着那种凝滞沉重的特殊能量——“墟力”。
“这是……归墟之力？”一个名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伴随着一些零碎的信息——那是吞噬了刚才那墟力聚合体的阴影后，混沌宝瓶反哺给他的一些关于此地的模糊认知。
归墟界！万物终末归寂之地！法则残缺，生机绝迹，唯有最纯粹的“墟力”沉淀。这里对寻常修士而言是绝地、死地，但对于修炼混沌之道、尤其是拥有混沌宝瓶的他来说，却可能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宝地！
“元尊？”郭宇尝试在识海中呼唤。没有回应。只有混沌宝瓶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疲惫与满足的意念波动，仿佛饱餐后的困倦。元尊的意念似乎消耗过度，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寂。
郭宇定了定神。既然暂时无法与元尊沟通，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自身处境和这片归墟界的情况。
他心念一动，尝试操控身体。新生的混沌仙力运转，带着归墟之力的凝滞特性，让他在这灰色“海水”中移动变得颇为费力，仿佛在水中挥动重锤，但力量感十足。他缓缓调整姿态，如同游鱼般，开始向上方那更加“明亮”一些的灰色区域游去。
游动中，他仔细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墟力无处不在，浓郁得几乎化不开。这种能量极难被普通功法吸收炼化，甚至会侵蚀生机，但对混沌宝瓶和《大墟衍道经》（他脑海中新浮现的功法名称，似乎来自宝瓶吞噬墟力聚合体后的反馈）而言，却是极佳的养料。
他尝试运转《大墟衍道经》。这是混沌宝瓶根据此地环境，结合他原有的《万象归墟》道基，自行衍化推演出的一门初步适应墟力的法门。功法运转，周围的墟力被缓缓引动，以一种更有效率的方式汇入他体内，被混沌金丹炼化吸收。速度虽然比不上在正常仙界吸收仙灵之气，但贵在能量品质极高，对巩固根基、提升混沌之力的“质”有奇效。
“果然，祸福相依。”郭宇心中明悟。被玄元宗逼入绝境，却意外落入这归墟界，反而获得了更适合混沌之道成长的环境和功法。
不知向上游动了多久，周围的灰色逐渐变淡，压力也减小了许多。终于，他的头探出了“海面”。
眼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灰色，但视野开阔了许多。天空是压抑的暗灰，灰色“海洋”缓慢起伏，延伸到视线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墟力，死寂而沉重。极目远眺，在灰蒙蒙的天际线处，似乎有一些更加深沉的阴影，像是陆地，又像是巨大的岛屿或山峦。
“必须找到落脚点，探查情况，并寻找离开此地的途径。”郭宇判断。一直泡在这墟力之海中并非长久之计，虽然宝瓶能吸收墟力，但他自身仍需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来巩固修为，并思考下一步。
他选定一个方向，那是天际线阴影最为清晰的一处，开始踏着灰色的“海面”，如同滑行般前进。混沌仙力在脚下形成支撑，让他不至于沉没。速度不算快，但胜在稳定。
行进途中，他遇到了归墟界的第一批“居民”。
那是一些形态各异、完全由精纯墟力或混杂着其他破碎法则凝聚而成的墟兽。有的如同灰色的巨鲸在“海”中沉浮；有的像是由无数灰色触手组成的团块，缓缓蠕动；还有的如同飘忽的灰色雾气，散发出混乱的精神波动。
这些墟兽大多灵智低下，只凭本能行动，感应到郭宇身上那与归墟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带着吸引力的混沌生机，会本能地靠近、攻击。但它们的力量层次普遍不高，大多相当于元婴到化神期，偶尔有地仙层次的，也显得呆板笨拙。
郭宇正好用它们来练手，熟悉新获得的力量和《大墟衍道经》。他发现，融合了归墟特性的混沌仙力，对这些墟兽有着天然的克制。混沌剑气斩过，墟兽的身体如同泥沙般溃散，精纯的墟力被混沌宝瓶轻易吸收。而他之前掌握的、融合了玄阴与地火的攻击手段，在此地效果大打折扣，因为这里的能量环境更加“惰性”和“排外”。
经过数次战斗，郭宇对自身实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在归墟界环境下，凭借混沌之道的特殊性，他足以与普通的地仙初期周旋，甚至战而胜之。但若遇到更强大的、或者适应了此地环境的地仙级墟兽或存在，仍需谨慎。
数日后，他终于抵达了那片阴影所在。
那并非岛屿，而是一块漂浮在灰色海洋上方的、巨大无比的破碎陆地！陆地呈不规则形状，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从某个完整世界上硬生生撕裂下来的。陆地上笼罩着更加浓郁的灰色雾气，隐约可见一些扭曲怪异的、仿佛由岩石和金属融合而成的“山脉”，以及一些干涸的、流淌着灰色粘稠液体的“河床”。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郭宇谨慎地踏上这片破碎陆地。脚下是坚硬的、冰冷的灰色物质，非石非金。空气中墟力浓度更高，还夹杂着一些更加诡异的气息——那是破碎的法则碎片和湮灭的怨念残响。在这里，《幽骸净灵诀》那坚韧死寂的意境发挥了作用，帮助他抵挡这些无形之物的侵蚀。
他选了一处背靠“山壁”、相对隐蔽的凹陷处，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隐匿和防御阵法。阵法以混沌仙力为基，融入了对墟力的粗浅运用，效果还算不错。
暂时安顿下来，郭宇开始系统性地检查自身收获和规划未来。
首先是修为。化神中期已然稳固，且根基异常扎实。混沌仙力总量比之前增加近倍，品质更高。
其次是功法。《大墟衍道经》只是初步框架，需要不断完善，但已让他初步适应并利用墟力。
再次是混沌宝瓶。吞噬了那墟力聚合体后，宝瓶恢复显着，已能自主、高效地汲取和炼化墟力，反哺自身。瓶内似乎还储存了大量的精纯墟力本源，可供他慢慢吸收。
最后是战斗手段。需要针对归墟环境，重新整合和开发更有效的混沌神通。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并找到关于归墟界更详细的信息，特别是离开的方法。”郭宇沉思，“元尊曾提到‘归墟界’，或许他知晓更多。但他如今沉睡，只能靠自己探索。”
他决定以这个临时据点为中心，逐步探索这片破碎陆地。希望能找到一些遗迹、线索，或者其他……落入此地的生灵。
就在他准备开始第一次探索时，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破碎陆地的深处。
在那里，那浓郁的灰色雾气深处，似乎隐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以及，某种非自然的、带有秩序感的……能量残留？
这里，并非绝对的死地！
或许，有“人”来过，或者……仍然存在！
郭宇眼中精光一闪，身影悄然融入灰色的雾气之中，向着那波动传来的方向，谨慎而坚定地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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