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
怎么会是他。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大病？非要逮着他吴所畏一个人往死里折腾？
他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屏幕的光映得他一张脸惨白如纸。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瞬间将他吞没。
这玩笑开得也太他妈大了！
吴所畏第一反应就是关掉网页，删掉邮件，然后把手机从六楼的出租屋窗户扔出去，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可那个数字，那个鲜红的、带着五个零的数字，在他脑子里反复闪现。
二十万。
一期。
他一夜没合眼。
去，还是不去？
理智扯着他的领子嘶吼：快跑！离池骋那个瘟神越远越好！尊严比钱重要！
可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尖笑：尊严？尊严值几个钱？你的尊严能帮你续上三个月后到期的房租吗？你的尊严能让你爸少抽几口呛人的劣质烟吗？你的尊严能让岳悦回头看你一眼吗？
不能。
他上网查了《心动信号》这个节目。不查不知道，一查魂都快吓掉了。
这哪是什么恋综，这分明就是个造星流水线。
前几季但凡有点水花的素人嘉宾，如今个个都是坐拥百万粉丝的网红，直播带货，广告接到手软。
钱，名气，地位。
这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现在却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想到了房东昨天贴在门上那张措辞愈发激烈的催租单，上面的感叹号多得像一排栅栏。
“妈的！”
吴所畏一拳砸在桌上。
“去！老子去！”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他活了二十多年，每天都在扮演一个正常人，不差这一回。
他抓起手机就打给了姜小帅。
电话响了半天，那头才传来姜小帅刚被从深度睡眠里捞出来的抱怨：
“祖宗，这才几点啊……”
“小帅！出大事了！”吴所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你又怎么了？被房东煮了？”
“我看到嘉宾名单了，《心动信号》的！”
“哦？都有谁啊？有没有大美女给你开开眼？”姜小帅显然还没清醒。
吴所畏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池、骋。”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过了足足十秒，姜小帅的声音才重新响起，这次清醒得不能再清醒，还带着一股火药味：
“哪个池？哪个骋？”
“还能有哪个池骋！就是那个王八蛋！”
“操！”
姜小帅也爆了粗口，“这他妈叫什么事！那你还去个屁！赶紧退了！这钱咱们不赚了！命要紧！”
“不。”吴所畏的回答干脆利落，“我偏要去。”
“你疯了？”
“我没疯！”
吴所畏死死抓着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帅，我一个人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
姜小帅那边传来一声匪夷所思的“啊？”。
“你不是也报名了吗？你陪我一起去，就当公费旅游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吴所畏开始胡搅蛮缠。
“我那是为了给你凑人头！谁想去跟一群人精演戏啊？”
姜小帅一百个不愿意，“再说了，有池骋那个疯批在，你还想好好录节目？他不得把你按在地上玩死？”
“他能玩我，我就不能玩他吗？”
吴所畏冷笑一声，“小帅，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不想再过这种半死不活的日子了。你帮我，就这一次。”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吴所畏能想象到姜小帅此刻抓着头发纠结的表情。
“你要是不答应，”
吴所畏使出了杀手锏，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哽咽，“我就……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行行行！怕了你了！服了你了！”
姜小帅最受不了他来这套，“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搞定了唯一的僚机，吴所畏心里顿时有了底。
两人立刻开始行动，捣鼓节目组要求的补充报名材料。
照片里，吴所畏顶着通宵画稿后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头发乱得像鸡窝，身上穿着洗得发黄的旧t恤，背景就是他那间堆满画材和泡面桶的出租屋。
整一个穷、土、丧。
“绝了。”
姜小帅看着照片，啧啧称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工地刚下班回来，顺便被欠了薪。”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吴所畏对自己这张“战损照”非常满意，“这叫真实，懂吗？破碎感，故事感。”
几天后，他们接到了面试通知。地点在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
吴所畏特地翻出了自己最体面的一件衬衫，还是大学时买的，袖口都磨出毛边了。
面试官是几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男男女女，坐在正中间的，应该就是那位总编导，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短发女人。
“吴所畏？”编导看着手里的资料，抬头打量了他一眼。
“是……是的。”
吴所畏低下头，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说话都有些结巴，完美复刻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形象。
“你的画我看过，很有灵气。”
编导公式化地夸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为什么想来参加我们的节目？”
来了，经典问题。
吴所畏心里早有准备，他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又带着点怯懦的眼睛，像是受惊的食草动物：
“我……我想……赚钱。”
编导挑了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显然对这个过于直白的答案产生了兴趣。
“我……我女朋友，就是因为我太穷了，才……才跟我分手的。”
吴所畏说着，猛地在桌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圈瞬间就红了，“我想证明给她看，我……我不是废物。”
这演技，不去考电影学院都屈才了。旁边的姜小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
编导的眼睛彻底亮了。
穷，土，纯，还带着点被现实毒打过的破碎感。
长得清秀，气质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这种强烈的反差，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的！
这要是放在节目里，绝对是个能引发观众母爱和同情心的巨大看点。
“你别怕。”
姜小帅适时地站出来，像个老母鸡一样把吴所畏护在身后，对着编导说。
“我这兄弟就是太老实了，被人欺负惨了。我们来这儿，不为别的，就想争口气！”
他这番“保护欲爆棚”的发言，更是让编导喜上眉梢。
兄弟情，保护，逆袭……这不都是观众最爱看的戏码吗？
面试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从酒店出来，吴所畏感觉自己腿都是软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演戏，真他妈比通宵画画累多了。
又过了两天，最终入选的邮件，和一份正式的电子合同，一起躺在了他的邮箱里。
吴所畏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把那份合同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尤其是片酬那一栏，那个“贰拾万圆整\/期”的字样，他恨不得拿个放大镜把每个笔画都刻进脑子里。
发财了！他真的要发财了！
在正式入住心动小屋前，还有几天的准备时间。吴所畏彻底豁出去了。
他把市面上能找到的恋综都翻出来，拉着姜小帅，跟备战高考似的疯狂做笔记。
“你看这个男嘉宾，就是太主动了，第二天就送礼物，显得油腻。”吴所畏指着屏幕，一脸严肃。
“还有这个，段位太低，第一集就表白，直接被女嘉宾发了好人卡，蠢死了。”
“这个厉害，”
他指着一个全程没怎么说话，但总能吸引女一号目光的男嘉宾，“不主动出击，全靠细节和氛围感吸引目标。高端玩家。”
最后，他结合自身情况，给自己立下了三条铁律，并写在了笔记本的扉页。
“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一切准备就绪。
出发那天，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准时停在了吴所畏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姜小帅帮他把那个掉了一个轮子的破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转过身，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准备好进斗兽场了？”
吴所畏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一张疲惫但眼睛里烧着火的脸。
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上班搞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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