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在夜色里格外刺耳，陈宇将警车停在距离废弃仓库三百米外的矮坡后，拉上手刹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这片荒地上的游魂。车窗外，风卷着枯草碎屑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混着远处不知名野鸟的啼叫，把城西这片废弃工业区的死寂衬得愈发浓稠。
他抬手按了按耳后的微型通讯器，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各组汇报情况。”
耳机里先传来小李的声音，带着些许电流杂音：“东组已就位，灌木丛隐蔽完毕，视野覆盖仓库正门及东侧通风口，未发现异常热源。”
紧接着是小张的回应：“西组守住北侧国道岔口，路面已布设隐形压力传感器，任何车辆经过都会触发警报。技术科同步追踪你的GpS，误差不超过一米。”
陈宇点点头，目光落在前方那座像巨兽般蛰伏的仓库上。仓库外墙是褪色的深灰色，十几年前化工厂倒闭后，这里就成了城市边缘的“盲区”——没有监控，没有住户，连路灯都只延伸到一公里外的主干道。此刻仓库的窗户全是黑洞洞的窟窿，破碎的玻璃框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被挖空的眼窝。
“记住，非必要不动手。”陈宇最后叮嘱，手指扣住腰间的手枪套，触感坚实，“我进入仓库后，每五分钟报一次平安。若通讯中断超过十分钟，按应急预案强行突入。”
“收到。”两组人的回应重叠在一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推开车门，冷风吹得陈宇一凛。他穿着黑色作战服，防弹衣衬在里面，虽有些厚重，却让每一步都踩得踏实。他没有直接走向仓库正门，而是绕到南侧——那里有一道被杂草半掩的破墙，是之前勘察时标记的“隐蔽入口”。
杂草没过膝盖，叶片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渗进来。陈宇放慢脚步，靴底避开碎石，尽量不发出声响。他的视线扫过墙面，破洞边缘的钢筋锈迹斑斑，足够一个人弯腰通过。他抬手摸了摸破洞内侧，没有发现铁丝或刀片之类的陷阱，这才侧身钻了进去。
仓库内部的空气比外面更冷，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和铁锈味，像是尘封多年的旧物突然被翻动，散发出时间腐烂的气息。陈宇刚站稳，就听见头顶传来“滴答”声——是屋顶破洞漏下的雨水，落在地面堆积的废弃零件上，在空旷的仓库里形成回声，格外清晰。
他没有打开手电筒，而是借着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缓慢移动。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机器外壳，有的像扭曲的钢铁骨架，有的还挂着断裂的传送带，在黑暗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脚下不时踢到散落的螺栓或铁板，每一次碰撞声都让他心脏紧跳几分——不是怕，是警惕。对方既然敢约在这里见面，绝不会毫无准备。
“果然来了。”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仓库深处响起，没有任何预兆，像从黑暗里凭空冒出来的。陈宇立刻停下脚步，右手按在枪套上，目光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仓库最里面的区域，堆着更高的货物箱，阴影浓得化不开。
他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吸气，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黑暗中，他能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很慢，很轻，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神经上。接着，一道微弱的光束亮了起来，不是手电筒的强光，更像是打火机的火苗，在远处的货物箱上晃了晃，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站在货物箱堆前，身材中等，穿着深色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最让陈宇在意的是对方的脸——被一个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下巴和嘴唇，面具上没有任何图案，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他的方向，像是在审视猎物。
“陈警官倒是比我想象中勇敢。”面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却没有温度，“明知道是陷阱，还敢一个人进来，就不怕今天走不出这座仓库？”
陈宇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来不是跟你逞口舌之快的。暗网上的信息是你发的，说有‘连环失踪案’的真相，现在可以说了。”
“真相？”面具人嗤笑一声，往前迈了两步，火苗的光在他下巴上跳动，“陈警官，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以为凭你们那点本事，能查到真相？那些失踪的女孩，你们连她们的尸体都找不到，还敢跟我谈‘真相’？”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中了陈宇的软肋。三个月来，五名女孩失踪，警方翻遍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却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录像，甚至没有一丝血迹。就像她们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这种无力感，是陈宇从警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反而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你既然敢约我来，就肯定有目的。想要钱？还是想跟警方谈条件？直说。”
“谈条件？”面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诡异的回音，“陈警官，你搞反了。不是我要跟你们谈条件，是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他说完，抬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随手扔了过来。文件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陈宇脚边，发出轻微的响声。
陈宇没有立刻去捡，而是警惕地看着面具人，生怕这是对方的诱敌之计。但面具人只是站在原地，火苗依旧在他手里晃着，没有任何动作。
几秒后，陈宇缓缓弯腰，指尖触到文件袋的边缘，粗糙的牛皮纸质感传来。他没有打开，而是先摸了摸文件袋的厚度——里面似乎装着几页纸，没有硬物，也没有异常的重量。
“这里面是什么？”陈宇问道，视线依旧锁在面具人身上。
“加密信息。”面具人回答得很干脆，“里面有第一个失踪女孩的‘线索’，但需要密码才能解开。”
“密码呢？”
“密码？”面具人笑了笑，火苗突然灭了，仓库瞬间又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飘着，“密码需要你自己找。陈警官，想知道真相，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陈宇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打开手电筒，强光扫向刚才面具人站立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只有散落的货物箱，刚才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站住！”陈宇大喝一声，拔出手枪，朝着仓库深处追去。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扫过，照亮了一排排货物箱，却看不到半个人影。仓库深处有一个通往地下室的入口，盖板被掀开了一角，黑暗中隐约能看到向下的台阶。
“各组注意，目标可能进入地下室，请求支援！”陈宇对着通讯器大喊，同时快步冲向地下室入口。他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哐当”一声——仓库正门的铁链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他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束照向正门，只见门缝外闪过一个黑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西组！正门方向有可疑人员，立刻拦截！”陈宇对着通讯器喊道，手指扣紧了扳机。
“西组收到！正在追击！”小张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对方速度很快，穿着黑色外套，往北侧树林跑了！”
陈宇没有继续追地下室，而是转身冲向正门。他用力拉了拉铁链，锁得很紧，凭人力根本打不开。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玻璃早已破碎，他抬腿踹了踹窗框，确认足够结实后，纵身跳了出去。
窗外的风更大了，陈宇落地后立刻朝着北侧树林跑去。月光下，他能看到前方有一道黑影在树林里穿梭，速度极快，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
“站住！再跑我开枪了！”陈宇大喊，同时加快速度。但黑影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很快就钻进了树林深处，消失在浓密的树影里。
几分钟后，小张带着西组的警员赶到，手里拿着一个从地上捡到的黑色口罩：“头儿，这是对方掉的，已经送去技术科做dNA比对了。但树林里地形复杂，对方应该是提前规划好了逃跑路线，现在已经追不上了。”
陈宇喘着气，看着树林深处，眼神凝重。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牛皮纸文件袋，刚才的一系列变故，让这个文件袋变得更加可疑。
“东组，立刻对仓库进行全面搜查，重点排查地下室和货物箱堆，寻找是否有遗留线索。技术科，优先破解文件袋里的加密信息，同时比对口罩上的dNA，看看能不能匹配到数据库里的嫌疑人。”陈宇对着通讯器下达命令，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
“收到！”
“明白！”
警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手电筒的光束在仓库周围和树林里晃动，打破了这片荒地的沉寂。陈宇站在原地，打开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里面装着三页纸，纸张是普通的A4纸，上面打印着一串又一串的乱码，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有的是字母和数字的组合，有的是特殊符号，还有的是看起来像坐标的数字，但仔细一看，又完全不符合任何地图的坐标规则。
他翻到最后一页，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标记——是一个黑色的“蜘蛛”图案，线条简单，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蜘蛛……”陈宇喃喃自语，这个标记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在“连环失踪案”第一名受害者的手机里，曾经发现过一个加密文件夹，文件夹的图标就是一个黑色的蜘蛛！当时技术科没能破解那个文件夹，后来因为没有其他线索，这件事就被暂时搁置了。
难道这两者之间有关联？
陈宇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拿出手机，调出那个加密文件夹的照片，和文件纸上的蜘蛛图案对比——两者的线条、大小完全一致！
“技术科！立刻调取第一名受害者手机里的加密文件夹，和文件纸上的乱码进行比对，看看能不能找到关联！”陈宇对着通讯器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收到！正在比对！”技术科的回应很快传来。
陈宇收起手机，看着手里的文件纸，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虽然面具人跑了，但他留下了线索——这个加密信息，很可能就是解开“连环失踪案”的关键。他知道，接下来的工作会更加艰难，破解加密信息需要时间，寻找面具人的踪迹也需要耐心，但他不会放弃。
夜色依旧浓重，但陈宇的心里却燃起了一丝希望。他抬头望向天空，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洒下清冷的月光，照亮了他脚下的路。他知道，只要沿着这条线索走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真相，为那些失踪的女孩讨回公道。
“头儿，仓库搜查完毕，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些废弃的化学试剂瓶，还有几个空的行李箱，已经送去化验了。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物品。”小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好。”陈宇回应道，“所有人撤回警局，留下两组人在仓库周边布控，防止有人回来破坏现场。”
“收到。”
陈宇转身，朝着警车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比来时更沉，却也更稳——因为他知道，他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回到警车旁，陈宇将文件纸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里，然后坐进驾驶座。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在仓库里的画面——面具人的声音、消失的身影、地下室的入口、还有那个黑色的蜘蛛图案……每一个细节都像拼图的碎片，等待着被拼凑成完整的真相。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睛，发动车子。警车的灯光刺破夜色，朝着市公安局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就像这起案件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线索，但陈宇知道，只要他不放弃，总有一天，他会看清所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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