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浸透了银灰色液体的棉花，死死捂住林峰的口鼻。他摸索着抓住陈雪冰凉的手腕，指腹触到她掌心的冷汗 —— 刚才那个自称 “弟弟” 的少年，此刻正发出骨骼摩擦的轻响，在培养舱碎片中缓缓站直身体。
“别碰他。” 陈雪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的军用手电不知滚落到哪里，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照亮脚边蔓延的银灰色液体。那些液体正在凝结，形成蛛网般的纹路，将两人的影子困在中央。
少年的脚步声从左前方传来，一步一顿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你不该来的。”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金属，“祖父说过，第七代容器觉醒时，就是旁支血脉的死期。” 手机屏幕的光恰好扫过他的侧脸，林峰猛地发现他左耳后有颗朱砂痣，位置竟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木门后的橘黄色灯光突然剧烈闪烁，念阳的笑声从门缝里漏出来，混着座钟的滴答声，像把钝刀在神经上反复切割。林峰突然想起母亲做的糖醋排骨，酸甜的香气里总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 那是祖父书房常备的福尔马林味道，用来保存他那些诡异的标本。
“陈雪，你的古籍抄本。” 林峰压低声音，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之前拍下的家族图谱照片，“主家血脉那栏，是不是有块被撕掉的痕迹？”
陈雪立刻摸向背包，指尖刚触到抄本的皮质封面，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少年不知何时绕到了他们身后，银灰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磷光，手里捏着半张泛黄的纸 —— 那是从抄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红墨水写着 “克隆体实验” 四个大字。
“祖父在你出生前，就做过七次克隆实验。” 少年突然歪过头，脖颈发出 “咔哒” 的脆响，“我是第六个成功存活的，编号 073。” 他的目光扫过林峰的胸口，银锁在黑暗中透出微光，“而你，林峰，是唯一自然受孕的旁支血脉。”
手机屏幕突然自动亮起相册，最新的照片是刚才在合金门后拍的 —— 那些浸泡在玻璃罐里的玉坠，此刻正在黑暗中发出荧光，每半块玉坠的内侧都刻着编号，从 001 到 108，与培养舱的编号完全对应。陈雪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些不是玉坠…… 是意识储存介质！”
就在这时，木门 “吱呀” 一声完全打开。温暖的灯光洪流般涌出来，瞬间驱散了样本库的黑暗。林峰终于看清那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背影，她的右手正端着个青花瓷盘，盘子里的糖醋排骨冒着热气，油星溅在袖口的蕾丝花边 —— 那是母亲最珍爱的一件围裙，失踪那天明明被父亲收进了樟木箱。
女人缓缓转过身。
林峰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张脸确实是母亲的模样，但眼角的皱纹里嵌着银灰色的粉末，嘴角的笑容僵硬得像蜡像馆的展品。最诡异的是她的左手，手腕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手链的银链深深嵌进皮肤，露出下面蠕动的淡青色血管，与王警官后颈的印记如出一辙。
“小峰，快趁热吃。” 女人的声音像是从老旧收音机里传来的，带着电流的杂音。她把盘子往林峰面前递，排骨的香气里突然窜出股福尔马林的刺鼻味，“你看，妈妈特意放了你最喜欢的陈皮，还是从祖父的药箱里找到的呢。”
林峰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酒柜上。父亲最爱的那瓶二锅头旁边，摆着个熟悉的水晶瓶 —— 里面装着母亲的骨灰，去年清明他亲手埋在祖父的墓园里。而水晶瓶的标签上，贴着张打印的标签：“意识载体 3 号，情绪模拟成功率 78%”。
“这些都是…… 意识投影。” 陈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举着那半张克隆体实验纸，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祖父把死者的意识碎片储存在玉坠里，再通过生物电流模拟出实体……” 她突然指向女人的围裙口袋，那里露出半截银灰色的玉坠，编号正是母亲的忌日 ——0713。
少年突然发出刺耳的笑，笑声震得玻璃罐里的银灰色絮状物剧烈翻涌。“你以为母亲的意识是自愿留下的？” 他猛地扯住自己的头发，露出后颈狰狞的疤痕，“每个意识载体都被植入了痛苦触发器，只要离开样本库范围，就会体验被烈火焚烧的剧痛。”
女人手中的青花瓷盘突然落地，排骨滚得满地都是，其中一块裂开的骨头里，露出银白色的金属线。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嘴角的笑容凝固成诡异的弧度，机械地转向念阳 —— 小家伙正踮着脚够酒柜上的水晶瓶，手里的两块玉坠已经完全融合，变成块完整的墨玉，上面刻着旋转的漩涡符。
“玉坠合璧，主容器觉醒。”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像指甲划过玻璃，“第七代容器，献祭开始。” 她的身体开始渗出银灰色的液体，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往下滴落，露出下面金属质感的骨架。
林峰突然想起祖父书房的保险柜。十二岁那年他偷看过里面的东西，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扉页画着银锁和玉坠的图案，旁边写着 “钥匙与容器”。当时他以为是祖父写的神话故事，现在才明白，那本笔记就是……
“祖父的实验日志！” 林峰和陈雪同时喊出声。
少年的脸色骤变，突然扑向酒柜。但已经晚了，念阳够到的不是水晶瓶，而是藏在瓶后的黑色笔记本。小家伙咯咯笑着把笔记本扔向林峰，墨玉坠在他掌心发出灼热的温度，烫得他差点脱手 —— 玉坠内侧突然浮现出一行字：“银锁藏魂，玉坠纳魄，双生共存，方解诅咒”。
笔记本砸在林峰怀里的瞬间，女人的金属骨架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她的头颅与身体分离，在空中盘旋两周，最终对准念阳的方向，眼眶里伸出两根银灰色的管子，像毒蛇般刺向小家伙的后颈。
“小心！” 林峰扑过去抱住念阳翻滚到玻璃罐旁，管子擦着他的脊背刺入地面，激起一片银白色的火花。当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少年撕开自己的衬衫，胸口赫然印着与念阳相同的旋流符，只是颜色是死寂的灰黑色。
“我才是完美的容器。” 少年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银白色的肌肉组织，“祖父骗了所有人，克隆体才能完美承载主容器意识！” 他的手插入自己的胸腔，掏出一团跳动的银灰色肉块，那肉块的形状竟与编号 73 培养舱里的轮廓完全一致。
笔记本在林峰怀里突然自动翻开，最新的一页记载着祖父的字迹：“克隆体 073 意识不稳定，需用旁支血脉的心脏作为稳定器。” 下面画着个解剖图，被圈起来的心脏位置，贴着张林峰七岁时的照片。
木门后的座钟突然敲响十二下，震得所有玻璃罐同时炸裂。银灰色的絮状物在空气中凝结成无数张人脸，其中一张对着林峰露出微笑 —— 那是父亲的脸，嘴角却淌着血，指着少年手中的银灰色肉块，无声地说着什么。
林峰的目光落在少年身后的培养舱碎片上，那里有块残片还亮着红光，显示着实验数据：“克隆体 073，意识融合度 92%，排斥反应……” 后面的数字被血渍覆盖，只能看清个 “7”。
女人的头颅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银灰色的管子再次刺来。林峰抱着念阳侧身躲闪，却听见陈雪的闷哼 —— 管子刺入了她的肩膀，银灰色的液体顺着伤口往上蔓延，在她脖颈处形成淡淡的旋流符印记。
“陈雪！”
少年趁机扑过来抢夺笔记本，银灰色的肉块在他掌心跳动得越发剧烈。林峰突然想起玉坠上的字，猛地扯下胸前的银锁，塞进念阳手里。小家伙像是接到某种指令，突然把银锁按在少年的旋流符印记上。
“滋啦 ——”
银锁与印记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手中的银灰色肉块突然炸开，溅起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对着林峰露出诡异的笑容，缓缓抬起手，指向他身后的木门 —— 门内的灯光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餐桌旁的椅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正用布满皱纹的手，慢慢擦拭着一根青铜权杖。
那是祖父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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