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铃铛悬挂在青明腰间，随着她因他这句话而微微一滞的呼吸，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悠长的嗡鸣，如叹息，如遥远的回响，旋即被前方洞口涌出的、更庞大就在张麒麟那句“跟着”的余音，与青铜铃铛的微鸣一同没入地下入口的黑暗时，另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几乎带着风声，插入了张麒麟与青明之间那不足两步的距离。
是石安然。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简单直接地一跨步，一转身，便稳稳地隔在了两人中间，背对着张麒麟，面朝青明。这个站位看似随意，实则巧妙——既没有完全阻挡张麒麟对青明的视线和保护角度（真要完全阻挡，以张麒麟的身手和警惕性几乎不可能），却又以一种不容忽视的物理存在，宣告着另一种主权。
“青明，”石安然开口，声音是那种经过刻意压低的，“装备都检查好了？尤其是照明和通讯，下头黑，情况复杂，这些东西不能出岔子。”她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伸手，不是去碰青明的背包，而是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那动作透着一股经年累月形成的、无需言明的亲昵。
青明似乎对他的出现和举动毫不意外，甚至那一直微抿着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极细微的弧度。她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嗯，安然姐，都看过了。”
这一声“安然姐”，叫得自然顺畅，带着无比熟悉的亲呢。
张麒麟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出声，只是站在原地，握着黑金古刀刀柄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他的目光从幽深的洞口移开，落在石安然的后背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比长白山的冰雪更冷，这个黑瞎子的心上人绝对是自己与青明只见最大的阻碍，这么多年才才只有一个名分，瞎子不行，废物！
黑瞎子不知何时又晃荡了过来，墨镜后的眼睛似乎瞟了这边一眼，多年的习惯只一眼就看出张麒麟在骂他，还很脏。他手里拿着几株刚采的、散发着奇异辛辣气味的草叶，很自然地递向青明身边的青六六：“六六来，拿着，塞点在衣领或者袖口，刚采的，驱虫效果一流，比你妈带那些化学玩意儿好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分发糖果。
青六六眨了眨眼，看看面前笑容可掬（虽然被墨镜挡了大半）的黑瞎子，又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张麒麟，以及像堵墙一样隔在中间的姨姨（她私下对石安然的称呼），最后目光落在母亲沉静的侧脸上。她一脸乖巧地接过草叶，脆生生道：“谢谢黑叔叔。”
“乖。”黑瞎子笑眯眯地应了，顺势就站在了青六六另一侧，与解雨臣一左一右，隐隐将她护在中间。他甚至还哥俩好似的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解雨臣，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调侃道：“花儿爷，压力大不大？前有老狐狸惦记你家业，后有失忆的老岳父盯着你未来丈母娘，哪怕失忆还随时准备把你这觊觎人家姑娘的直接Ko，听听人家那族规，备选不知道有多少……啧啧，你这追妻路，堪比西天取经啊。”
解雨臣面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温和浅笑，指尖却轻轻捻了捻袖口的刺绣，同样用气音回道：“黑叔说笑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有些位置，只能是我的。”他这话看似在回应黑瞎子的调侃，余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张麒麟的方向，清亮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锋芒，即使是岳父也不能分开自己和六六。
吴三省在入口处催促了一声，众人开始依次进入。洞口狭窄，仅容一人佝身通过，顺序变得至关重要，也微妙地体现了临时的信任与防备链。
石安然当仁不让，对青明道：“我先下，你跟着我，六六跟在你后面。”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安排得也合情合理——姐姐开路，妹妹居中，外甥女紧随，形成一个紧密的小团体。
张麒麟沉默地看着，没有提出异议，却在石安然弯腰进入洞口的刹那，脚步一错，极其自然地站到了青六六身后半步的位置。这个位置，既能随时照应前面的青六六，又因为洞口狭窄、视线受阻，实际上也等于将青明纳入了他的后方警戒范围——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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