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带着血和焦土的味道,像是大地在无声地喘息。灰雾如纱,缠绕着断壁残垣,将这片山谷裹进一片死寂的帷幕之中。火光早已熄灭,只剩余烬在风中翻滚,像烧尽的魂魄,不甘地飘散。
我站在她身后,掌心的阳炎真气缓缓散去,指尖残留着灼烧的余温,仿佛还握着一团未熄的烈火。那火曾照亮她蓝裙下蜷缩的身影,也曾映出母亲脸上最后的平静。她跪在那里,头低得几乎触地,双手轻轻搭在母亲的手腕上,像是怕惊扰一场尚未结束的梦。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却又脆弱得像一根即将折断的琴弦。
我没动。
脊背上的太阳纹还在灼烧,那是阳炎真气逆冲识海留下的烙印,也是前世圣帝之躯的残痕。它像一块烧红的铁,嵌进皮肉,一跳一跳地烫,仿佛要将我的魂从躯壳里逼出来。可我知道,这痛不能停——痛,说明我还活着;痛,说明我还撑得住。
赵天霸走了。
他断了一臂,黑气缠绕的断口还在渗着腥臭的血,可他的眼神却像刀,剜了我们最后一眼。那不是败退,是蛰伏。他不会就此罢休,他会回来,带着更锋利的刀,更阴毒的阵,更血腥的杀局。他会把这片山谷变成坟场,把我们的尸骨钉在山门之上,作为祭旗的开端。
我知道。
可现在,我不能追。
她的呼吸太轻了,轻得像风掠过枯叶,几乎听不见。可我能感觉到,她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指节泛白,肩膀僵硬,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她没哭,也没喊,甚至连眼眶都没湿。可正是这种沉默,让我心口发紧——她在听,听风掠过断石的呜咽,听血滴落在焦土上的轻响,听自己心里那根线,一点一点,崩断。
我慢慢蹲下,动作极缓,像是怕惊起一场沉睡的噩梦。手覆上她肩头时,她猛地一颤,肩膀抽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仿佛随时要挣脱。但她没有甩开。
“撑住。”我说,声音低哑,像是从烧坏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她没应,只是肩膀抖得更厉害,像寒夜里无衣的孩童。可她没倒,也没逃。
我闭眼,神瞳微启。
金光自眉心渗出,如细流般扫过她经脉。残蛊仍在,细如银针,游走于血路之间,时隐时现。它不致命,却最是阴毒——若她心神一溃,毒便逆冲脑府,轻则痴癫,重则魂散。而此刻,她心脉已如薄冰,稍一震动,便是万劫不复。
我咬牙,将最后一点阳炎真气从掌心渡出,顺着肩井穴滑入她体内。真气如暖流,缓缓包裹住她心脉,形成一层薄薄的火茧。她身体一僵,随即微微松了些,呼吸稍稍深了一分。
可我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经脉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反复割过,裂痕遍布,稍一运功,便有剧痛如潮水般涌来。识海嗡鸣不止,像一堆碎瓷被强行拼凑,稍一松懈,便会彻底崩塌。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在膝上,与血混成一片暗红。
不能倒。
赵天霸会回来,带人,带阵,带杀局。他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若我不站,谁替她挡?谁替她活?
我盘膝坐稳,双掌交叠于腹前,五心朝天,开始运转《烈阳淬体诀》。
五重巅峰,只差一线。
可这一线,比山还重,比命还薄。
真气在经脉中艰难爬行,刚过肩井,便被一道裂口卡住。我咬牙,强行推力,真气冲破阻碍,却引得整条手臂剧痛如裂,仿佛骨头被寸寸碾碎。血从指缝渗出,滴在膝上,晕开一片暗红。
更难的是识海。
刚沉入内视,眼前骤然一黑。
画面炸开——锁魂柱,九幽铁链,我被吊在虚空,四肢钉穿,心口挖空。铁钩从肋下穿出,勾住脊骨,缓缓上提。耳边是阴司鬼吏的低语:“圣帝?不过一具空壳。”前世那一夜,抽魂炼魄的痛,真实得像又活了一遍。我看见自己跪在血池中,亲手将兄弟的头颅砍下;看见爱妃捧着我的心,笑着说:“陛下,该凉了。”
“啊——!”
我闷哼一声,额头撞上膝盖,冷汗如雨,全身抽搐。
是心魔?
不,不对。
我强撑神志,再次开启神瞳。金光扫过识海深处,那些翻腾的记忆碎片中,竟缠着一丝黑气——极细,极隐,却与赵天霸那枚令符气息同源。
是魔种。
他趁我神瞳暴动、识海破碎时,借情蛊波动,将魔气种进我神魂,化作心魔,欲乱我道心。他算准了我会救她,算准了我会强行运功,算准了我识海空虚,便在此时种下毒种,只待我神志一溃,便引爆心魔,让我自焚而亡。
好毒的算计。
我冷笑,嘴角扯出一道血痕。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
我咬破舌尖,剧痛瞬间刺穿幻象。血滴入喉,腥得发苦,却让我清醒了一瞬。
“阳火炼魂。”我低语。
《烈阳淬体诀》最凶险的一篇,引阳炎逆冲识海,焚神炼魂。练者十死九生,前世我靠它破境,今世,再走一遍。
真气调转,不再走经脉,而是从丹田逆上脊柱,直冲脑府。
阳炎如火蛇,所过之处,经脉烧得发黑,血肉焦枯。我浑身抽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血流满口。皮肤开始龟裂,渗出细密的血珠,像被烈日暴晒的泥土。
冲上识海的刹那,前世幻象再度爆发。
我看见自己被剥皮抽筋,看见兄弟持刀笑看,看见爱妃捧着我的心,说“陛下,该凉了”。那些画面,带着魔种的阴力,疯狂撕扯我的意志。
“滚!”我怒吼,神瞳金光暴涨。
金光与阳炎交汇,如烈日当空,照进识海最暗处。
魔种藏身于记忆裂隙,借痛生势。可它忘了,我曾是圣帝,万道神瞳之下,天地法则皆有缝隙,何况区区魔气?
我以神瞳锁定,阳炎为刃,硬生生将那团黑气从记忆中剥离。
它挣扎,嘶鸣,化作黑影扑来,却被金光钉在虚空。
“你借痛侵我,我借你炼魂。”我一字一句,真气压缩,阳炎包裹黑气,不断锻打。
识海如熔炉,阳火焚天。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黑气终于不再反抗,被炼成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通体金红,内有火纹流转,静静悬浮于识海丹田之上。
魂珠。
我喘着气,全身湿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经脉烧得发麻,骨头咯吱作响,可体内真气,却比之前浑厚了一倍不止。
六重,成了。
我睁眼,眸中金光一闪而逝,归于平静。
太阳纹在背上缓缓冷却,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烙铁。我抬手,指尖轻点眉心,魂珠沉入,不留痕迹。
“你种的因,我炼成果。”我低声说,声音沙哑,却稳。
苏瑶还跪着,头低垂,肩膀不再抖。
我以为她昏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抬头,眼眶通红,瞳孔却亮得吓人,像是有火在她眼里点燃。
“赵天霸带人杀来了。”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得像刀划过石面。
我缓缓站起。
腿还在颤,血从肋下渗出,顺着腰侧流下。我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汗和血的混合。
山谷入口,风势骤紧,卷着灰雾往里灌。远处,脚步声密集,踏在碎石上,一声比一声近。杀气未至,但空气已沉得压人。
我站直脊背,哪怕每动一下都牵动伤口。
前世我统御万族,镇压九宗,不是靠命硬,是靠一口气不倒。
现在,这口气,还在。
我盯着山谷外那片翻涌的雾,嘴角微微扬起。
“正好。”我说,“拿你试魂。”
她慢慢转头看我,眼里有泪,也有光。
我抬手,掌心凝聚一缕阳炎。
火光跳动,映在我瞳中,像一颗不灭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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