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订单雪中送炭，濒临绝境的三人小组终于喘过一口气。
烛光下，许如梦眼中重新燃起光亮。
承宇却冷静得多。
他负手立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棵在夜风中摇曳的老槐树，沉声道：“这订单隐秘，周期不定，风险太大。我们不能把全部希望押在这上面。”
他转身，目光扫过许如梦：“必须另辟一条稳当的财路，细水长流，才能慢慢还清那些债。”
夜深时分，他将苏定方唤到院中。
月光如水。
“定方，”承宇声音压得极低，“有件要紧事，非你不可。我们与洛阳音信断绝太久，如梦双亲年事已高，我实在放心不下。况且，‘承李记’的根在姑射县，不能就这么断了。”
“先生尽管吩咐！”
“你速回洛阳，找到赵渠和杨婉。”承宇凑近一步，夜风将他的低语送入苏定方耳中。
“传我的话：洛阳‘如梦坊’，由杨婉全权主理，赵渠从旁辅佐。稳扎稳打，保住招牌为上，不必急于求成。至于绣品生意……”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图样：“宫中这条线既然通了，长安这边能反哺她们一些新鲜花样。这些图样，你务必亲手交给杨婉。”
苏定方郑重接过，小心收入怀中。
承宇又从贴身处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这里是我们能动用的一半银钱。你亲自护送小莲回姑射县，让她重开‘承李记’！”
他目光炯炯有神：“主营还是牙粉、皮蛋，我再添几样简单的护肤脂膏方子。告诉她，生意规模不在大，用料必须实在，做工必须精细。首要之事，是照顾好二老，让他们安享晚年。”
苏定方喉头滚动，重重点头：“属下明白！定不负先生所托！只是……”他犹豫片刻，“属下这一走，先生和娘子在长安……”
“放心。”承宇拍拍他的肩，目光投向长安城的方向，“卢夫人刚送来订单，眼下正是最安全的时候。你速去速回，我们在长安立住脚后，更需要你这把利剑。”
“是！”苏定方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走入夜色，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送走苏定方，承宇回到屋内。
许如梦仍在灯下忙碌，纤纤玉指正一丝不苟地梳理着那些白叠子絮，侧脸在暖黄光晕中显得格外专注。
望着她的身影，承宇心中的计划越发清晰。
绣品和宫廷订单是如梦的天地。
他必须尽快在长安开辟属于自己的战场。
做什么好？
他回想起初到长安时在西市的见闻：万商云集，胡汉杂处，各色吃食琳琅满目，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胡饼扎实顶饱，酒楼菜肴精致，却少了像“老干妈”那些美味的佐料，以及能抓住寻常百姓和行商胃口的小食。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长安饮食。
这是最接地气、回本最快、也最容易凭新奇味道打开局面的行当！
更重要的是，他拥有这个时代无人能及的优势——那些历经千锤百炼的现代调味理念和小吃配方！
次日天刚蒙蒙亮，承宇便扎进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他在西市排队买刚出炉的胡麻饼，烫得左右手倒换着咬下一口，仔细观察面饼的层次。
他蹲在路边小摊旁，看摊主将汤饼从沸腾的大锅里捞出，撒上一把青葱；他凑到卖古楼子的铺子前，看伙计将羊肉馅裹进面皮，放入炉中烘烤得滋滋冒油……
一连数日，他尝遍了东西两市常见的吃食，心中渐渐有了底。
味道大多单调，咸靠盐豉，酸靠醋浆，辛靠茱萸姜蒜，层次单薄。
多数食物一旦放凉，便风味尽失，甚至油腻难咽。
“机会就在这里。”承宇站在西市喧嚣的人流中，嗅着空气中混杂的食物香气，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他想到了现代那些风靡街头的味道：麻辣鲜香、冷热皆宜的凉拌菜；汤汁浓郁、暖心暖胃的各式熬炖；甚至是可以提前备好、快速出餐的调味饭团……
生搬硬套肯定不行。
他必须用大唐现有的食材调料，进行一番巧妙的“脱胎换骨”。
陋室的小院很快变成了他的“试验场”。
石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饴糖、蜂蜜、各式酱豉、醋、花椒、茱萸、姜、蒜、新磨的胡麻酱……
承宇挽起袖子，像个专注的丹青妙手，开始调配他的“秘制酱汁”。
他小心地将饴糖与少许蜂蜜混合，增加复合的甜味与光泽；将豆酱与醇厚的胡麻酱细细调和，形成丰腴的底味；加入精心研磨的花椒粉和茱萸粉，激发麻与辣的激情；再滴入香醋和少许清酸的梅浆，恰到好处地平衡味蕾……
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当一种色泽红亮、香气复杂、咸甜麻辣酸诸味浑然一体的“复合酱汁”终于诞生时，连许如梦都被惊动了。
她好奇地夹起一筷承宇用这酱汁拌好的豆皮，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眸子倏地一亮：“此味……层次万千，回味无穷！承宇，这是何物？”
“老干爸。”承宇打趣道，“我新研制的秘制酱汁。”
有了这核心的酱汁，承宇开始构思他的产品。
他决定从最易保存的开始：
秘制凉拌菜：主打豆制品、时蔬和山菌，价格亲民，走量取胜。
匠心肉脯：改良传统的“腩”，将猪羊精肉切成薄片，用秘制酱汁腌透后小火慢烤，做成耐存易带、风味独特的零嘴，定价稍高，瞄准行商与稍有家资的市民。
浓汤高料：用猪骨、鸡架或山菌熬出浓汤，浓缩成膏状，以小巧陶罐分装。寻常人家买回去，舀一勺兑水煮沸，便是一碗上好的汤底，省时省力。
他铺开纸张，画下了“承味斋”的招牌草图，取“承古味，创新意”之意。
本钱有限，他暂不租铺面，决定从一辆精心设计的“摊车”起步。
许如梦依着他的想法，画出了一辆带纱罩有多层格子的手推木车，既干净卫生，方便移动。
承宇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酱香与希望的味道。
长安居，大不易？
他就要在这大唐的饮食江湖里，用这一抹来自未来的绝味，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他的实业救亡之路，就将从这最朴素的烟火气中，扬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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