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辰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随即移开了视线。
靠在角落里的江燃，视线时不时在沈冰辰身上扫过。
眼前的男人依旧精致讲究。他的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手腕上的名表与袖扣相得益彰。明亮的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精明与锐利，当眼神扫过周遭时，精准、克制，举手投足间都是职场精英的笃定。
察觉到江燃探究的目光，沈冰辰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腰背下意识挺直了些，眼神依旧平和，却多了一丝淡淡的疏离。
电梯下行的数字不断跳动，每一秒的流逝都显得格外漫长，仿佛连空气都在刻意地回避着两人曾经的交集。
车前窗里，江燃上半身微微前倾，双手握住方向盘，目光牢牢锁定沈冰辰那辆缓缓从自己车身前驶过的车。
沈冰辰轮廓分明的侧面在车窗后若隐若现，鼻梁高挺，唇线紧抿，透着几分疏离的清冷。江燃看着那熟悉的轮廓，眼底复杂难辨，随即便被强行掩去。直到车子拐出视线，他才缓缓直起身子，眸底唯余怅然。
他启动车子，沿着沈冰辰驶离的方向一路前行。他没有刻意靠近，只是任由车子顺着沈冰辰一路驶过的线路滑行，目光却下意识追着前方的车影。
直到路口红灯亮起时，江燃才轻轻转动方向盘朝着右侧的岔路驶去，眼角余光却一直停驻在那辆直行的车尾，直至再也看不到。
后视镜里，江燃的车子最终还是右转离开了。沈冰辰平静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拐角，眼底掠过一丝释然。沈冰辰刚汇入主车道时，便警惕地察觉到有辆车一直不远不近地追随在自己身后。从后视镜里辨认出那是江燃的车时，沈冰辰的心底猛地窜起一抹戒备，同时也让他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濒临爆发，但，随即便被他强行压下。
虽然，他很想停下车质问江燃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他只能向前一路疾驰。
此刻，从后视镜里缓缓右转，最终消失于视野的车子，让沈冰辰一直紧绷着的后背微微地舒展了一些，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嘴角微微向下，压出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
穹顶之下，水面蓝得像镜子，冷光灯照在池壁上，漾开的波纹都透着一丝冷意。
“扑通！”
突兀的声响打破游泳馆的死寂，被砸开的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冰冷的池水包裹着不断下沉的沈冰辰，沉入这池碧水最深处时，他如婴孩儿般把身体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膝盖，低垂着的脑袋深深埋进双膝之间。
破水而出的沈冰辰，奋力游向池边。
他一手扒住冰凉的石沿，一手将眼前发丝捋向脑后，顺势抹去满脸的水珠。同时，双手猛地撑在石沿，借助水的托举把自己稳稳的送上池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水珠沿着湿漉漉的发丝顺着脊椎的弧度蜿蜒而下，在腰侧汇成细小的水流。
呼......一条白色的大毛巾劈头盖脸地罩在沈冰辰的头上、肩上。
他转头抬眼看向来人——白衬衫穿在他身上，肩背挺拔如松，后背绷出紧实流畅的线条。健硕的身形将衣料撑得恰到好处，领口扣得极其规整，举手投足间带着特有的沉稳利落。
“松哥。”沈冰辰顺手捂在毛巾上，胡乱地擦着发间的水滴。
“来了，怎么不招呼我一声儿？”萧松柯低沉的男中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见沈冰辰低头不语，他嘴角微勾，目含笑意揶揄道：“怎么个意思？这是不乐意看到我？”
一声浅笑过后，沈冰辰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嫌弃：“你有什么好看的？老腊肉一块。”
萧松柯“哟”了一声，眸光微闪，“这话，你敢不敢当着老陈的面儿再说一遍？”
沈冰辰微微侧仰起脑袋，眼底清澈得如同这一池碧水，看向萧松柯，笑而未答。
“水里冷，快，上来。”萧松柯俯身将手臂穿入沈冰辰腋下，顺势将他从池沿带起。
沈冰辰将毛巾随意地搭在脖颈，轻声道谢。
萧松柯却探手抓过毛巾，双手各捏一角，顺势一抖覆在沈冰辰背上。
视线滑过沈冰辰右肩时，浮出一抹心疼。
“去冲个热水澡，我新得了一点好茶，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我泡给你尝尝。”萧松柯拍了拍沈冰辰线条分明的手臂，关切道。
顶层，总经理办公室。
主泡位上的萧松柯在氤氲水汽中，将注入公道杯和品茗杯中的沸水旋转摇晃着倒出。
旋即，将茶匙中的茶叶倾入盖碗中，用少量热水迅速唤醒茶香，接着高提水壶上下提拉了三次，用碗盖沿碗口轻轻刮去泡沫，盖上盖碗略微闷泡后，以“三龙护鼎”之姿将金色的茶汤快速倒入公道杯，手腕轻旋，“关公巡城”分斟七分满，轻推杯盏至沈冰辰面前。
“尝尝，老陈从榕城托人给我搞来的。”萧松柯一脸笑意，颇有些献宝的意思。
沈冰辰浅浅的抿了一小口，随后，放下茶盏，视线停留在茶汤袅袅升起的水汽里，指腹在杯壁摩挲着，轻声赞道：“还不错。”
萧松柯轻轻叹了口气，刻意放缓了语速：“冰辰，你小叔这个事儿，我们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你是我兄弟，我知道你不好做，我来安排人，让他把那笔钱吐出来。这样，也算是解决了这件事，你在老爷子面前也有个交待，也不至于因为伤了亲戚情分而委屈自己。”
沈冰辰久久没有说话，但脸上的那份失落落在萧松柯眼里，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认识沈冰辰这么久，萧松柯是第一次在沈冰辰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脆弱。一向重情义、有担当的男人，此刻眼底没了半点光亮，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的笑。他就那样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浑身透着一股无力感，让人心头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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