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不由得想起两年前，南部联盟各国刚刚达成一致，王国准备派出远征军时，母亲为了以北境实地贵族领地中那些优质的兵源替代那些从特鲁维尔平原王室领地中征召上来的疏于训练，不堪一用的预备役兵源。
母亲不得不亲自赶赴北地与北境的贵族集团进行谈判和磋商，虽然最终成功的达成了一致，北境贵族们答应提供五万人的优质兵源加入到王国远征军中。但回来的时候，母亲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连喝了三天的汤药才缓过来。
当时伊凡也问过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只笑着说只是路上受了些风寒。现在他才明白，那哪里是受了风寒，分明是和北境贵族们谈判时耗费了太多心神。北境的贵族们向来桀骜不驯，常年与拉夫诺德帝国边境贵族摩擦不断的他们一惯将它们手中的军队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让他们交出自己的领地里的优质后备兵源，母亲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才说服了这些北境贵族，又付出了多少经济和物资上的代价才让北境的贵族集团答应提供优质后备兵源。
还有去年，他在南特城主持建设军工基地，因为钢铁原材料不足，他当即下令让为南特城冶炼基地提供铁矿石的卡尔文伯爵领和亨利伯爵领加大开采规模。
原本按照伊凡原本的想法，这种事情只要王国的中央一道命令下去就可以解决的事情，最终却需要自己的母亲派出自己的大姐卡洛琳亲自南下跑了一趟这两位伯爵的领地。
后来卡洛琳回来告诉他事情解决了，当时伊凡的心思全在建设武器生产线上，他也没多想，现在才知道，卡洛琳在那两个伯爵领待了整整一个月，不仅答应了他们提高铁矿石收购价的要求，还承诺王室会出资帮他们修建新的矿道。
“殿下，您现在明白了吧？”多米尼加的声音将伊凡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伊凡凝重的脸色，继续说道，“整个罗德里斯王国，就像一个大型的商行，王室是最大的股东，占据着董事长的位置，但那些实地贵族们，都是手握重权的小股东。平时大家利益一致的时候，自然是同心同德，但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可不会因为您是王子就退让半分的。”
伊凡沉默着，脚步无意识地在草坪上踱来踱去。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落在青翠的草地上，像一道沉重的印记。他想起自己处置过的那些官员，现在仔细回想起来，每一个人的背后，似乎都有着贵族的影子。
那个被他绑在商业区市集门口的小官员，好像是王国财政部某个实权人物的远亲；那个胆子大的敢把王国军务部仓库当做自家仓库，将仓库中值钱的库存盗卖出去的仓库管理员，背后好像与军务部的某位高层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以前他只觉得这些人是自己撞到了枪口上，现在才明白，自己动的每一个人，都牵扯着背后庞大的贵族势力。
“那些被我处置的人，都是某些贵族们的代理人或者白手套，对吗？”伊凡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多米尼加，眼神里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清明。
多米尼加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神情，似乎是欣慰伊凡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殿下说得没错，”他说道，“那些人要么是贵族的亲戚，要么是被贵族推到前台的代理人，他们的行为，很多时候都是在为背后的贵族谋取利益。您处置了他们，就等于是断了那些贵族的财路，或者打了他们的脸面。”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来找我的麻烦？”伊凡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他想起自己处置了那么多人，除了母亲偶尔的劝说，从来没有贵族敢直接来找他的麻烦，甚至很多贵族见到他还毕恭毕敬的。
“因为有女王陛下在啊，”多米尼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每次您处置了人之后，女王陛下都会亲自去拜访那些相关的贵族，要么是送上丰厚的补偿，要么是做出一些利益上的让步，总之会把事情安抚下来。那些贵族看在女王陛下的面子上，也因为得到了补偿，才没有追究您的责任。要是没有女王陛下善后，您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很多大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伊凡靠在旁边的一棵橡树上，树干粗壮而坚实，就像母亲那座看似永远坚不可摧的宫殿。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母亲总是那么威严而从容，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情，都能镇定自若地解决。他以前总觉得母亲是无所不能的，却从来没有想过，母亲为了维护他这个不懂事的儿子，背后付出了多少代价。
风再次吹过，带着蔷薇花的甜香和一丝傍晚的凉意。伊凡睁开眼睛，眼神里的青涩和冲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他看向多米尼加，郑重地说道：“多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以前是我太鲁莽了，只看到了表面的对错，却忽略了背后的利害关系。”
多米尼加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诚恳：“殿下言重了，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您能明白这些道理，是王国之幸，也是属下的荣幸。”
伊凡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他抬头看向王宫最高的塔楼，此刻夕阳的余晖正洒在塔尖上，将鎏金瓦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了。母亲为他遮风挡雨了这么多年，现在，他也该学会为母亲分担一些了。
“走吧，”伊凡迈开脚步，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脚步比之前更加沉稳有力，“去见母亲，我有话要跟她说。”
多米尼加连忙跟上，看着伊凡挺拔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罗德里斯王国的这位王子，终于在战火的洗礼和现实的磨砺中，真正长大了。而这悄然发生的改变，或许将在不久的将来，影响整个王国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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