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常师傅那边也不消停。
宋文玉决定从常师傅身上吸取经验。
情谊、承诺，都是太过易碎，还是利益能将人绑得更牢。
所以过年一开工，她决定自掏腰包，给小院里的人都包个红包，沾沾喜气。
两个新帮工跟冯光裕他们的红包是一样的。
十块钱，对他们来说已经不少了。
这让他们斗志满满，纷纷立志这个月要多做多练，提高效率。
他们定下来个小目标，这个月工资一定要突破五十块。
而张家旺打开红包的时候，立马找到宋文玉，怀疑她是包错了。
这不是十块啊，多了好几张呢。
他上手一摸厚度就发觉不对了。
宋文玉也不搞偷偷摸摸那套，区别对待也大大方方的。
她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告诉大家她给张家旺包了多少钱。
张家旺可是他们小院的除唐行外的唯一一个全才。
经过一年的学习，除了唐行的工作，他全都已经熟练地掌握了。
平时谁家里有事请个假，或是月底交货要赶进度。
哪里需要他，他立即就能顶上。
而且新来的两个帮工都是他带出来的。
他拿大红包，大家都没异议。
热闹完了宋文玉也有话直说。
“老话说木匠是三分手艺七分算，你跟冯哥他们不一样，你是有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木匠的。
“所以如果想学怎么算料、选木材、设计，这些都可以找唐行学，不用不好意思。
“他干活儿快，我跟他说过了的，你去学的时候让他给你详细讲讲。”
也许是唐行经常在自己的办公室待着，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所以张家旺不太敢跟他说话。
张家旺却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要偷师，存了别的心思，连忙否认。
“不不不，我现在这样就挺好，赚得也不少，我就没想过要出去单干。”
单干要比现在赚得多点，可也得自己招揽生意，不像现在，只需要埋头苦干就好了。
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他嘴笨，从小人缘就不算好。
哪里像现在，一个月一百多块，不用天天操心。
宋文玉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就算你想单干也没必要不好意思，毕竟我当时答应过要教你技术的。
“当然了，你要是留下来，我们肯定更高兴就是了。
“而且让你学也不是试探你，是真心实意想要培养你，到时候帮唐行减轻点工作负担，你也多赚点，两全其美。”
减轻工作负担？张家旺有些不解。
他每次从唐行办公室路过的时候，他不是在带娃就是躺着睡大觉。
不像是很忙的样子啊。
见宋文玉是真心实意想让他学，张家旺也无所谓地点点头。
多学门技术而已，不学白不学。
第二天，他就去唐行办公室报到了。
大家看向唐行紧闭的办公室门，眼神都有些复杂。
有羡慕的，有担忧的，也有期待的。
只可惜不到半个月，张家旺就没再打开过那扇门。
太难了，根本学不会，他个中专都没考上的人，学习生涯全靠混。那点上学学过的知识早都还给老师了。
唐行讲得细致，可他听得脑袋都要炸了。
见他实在听不懂，唐行居然还要给他从小学数学开始补习。
但这都不是最让他痛苦的。
棠唐明明在办公室里玩玩具，可在他被唐行问得抓耳挠腮的时候，她总能能一脸轻松趴在他耳边说出答案。
最后她还会拿着铁皮青蛙，扯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望向他。
“小张叔叔，你怎么连这个都答不上来啊？还好有我帮你。”
张家旺的自信心被击了个粉碎，说什么也不学了。
说好的小棉袄呢？
等他结婚了，绝对不要女儿。
众人见张家旺都学成这样，也都歇了自己那点隐秘的心思。
冯光裕看向重新埋头干活儿众人，也总算放了心。
唐行的图纸他最了解，精细，易懂，从来没出过错。
不论什么尺寸，唐行都能迅速画好图纸给到他。
要知道不少老木匠也有出错的时候呢。
这个“算”可没那么好学，而唐行不仅要算，还要画出来，让每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那就更难学了。
张家旺可就差这最后一关了。
所以他们还是都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手头的事吧。
贪心不足蛇吞象。
他们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可别像常师傅他们一样才好。
而宋文玉再来看到院子里干活更加卖力的众人，狡黠一笑。
弄这么一遭，她要试探的可不是张家旺。
张家旺这人她其实还算是放心。
他虽然出卖过自己师傅，但却没赶尽杀绝。
家具厂的木料虽然算不上好，但师傅们占点小便宜也是常有的事。
他举报时没提这事，说明他不是个狠心的人。
再说他给常师傅打了这么多年白工的事。
许多人两三年就出师了，他五年才学了个皮毛。
这就说明他能忍却懒。
不是干活儿懒，是脑子懒。
懒得思考，惧怕风险。
这样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单干的。
而其他人嘛，她需要通过张家旺让他们知道这事的难度。
以免他们看唐行工作太过悠闲，再受到常师傅他们的刺激，脑中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条件允许，她喜欢防范未然，不喜欢收拾烂摊子。
但经此一遭，最失望的不是张家旺，而是唐行。
“张家旺还不如咱们教的那些学生们呢，脑子笨不说，还一点毅力都没有。”
唐行拿着他刚给张家旺制定好的学习方案，气得不行。
宋文玉看向唐行桌上给张家旺讲课的草纸。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她也看不懂。
唐行这套教法怕是老木匠来了都看不懂。
老木匠的算是靠经验的累积所形成的直觉感官判断。
他们会根据一套烂熟于心的计算口诀放大样。
里面也包含了一些几何知识，虽未必精准，但迅速好记。
而这个不精准的部分，则就要靠经验和所谓的悟性去弥补了。
就拿榫头来说，薄厚、角度，常师傅小组里的师傅显然是各有理解了。
她将张家旺的草纸整理好。
这位不是笨，是不会挑师傅。
挑错了师傅，还是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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