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电闪,也没有雷鸣,甚至没有刮风的声音,夏季的小雨却如春雨般下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常虹一再交代司机小李一定要把田先生送到家中,可那个长着一脸酒糟疙瘩的年轻人并没有下车,只是在风雨中调转了车头,摁了一下后备箱的开关,让田无知自己去搬酒、拿烟、提菜。
田无知内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子,等用得着老子的时候,青的,非给你捣鼓黄了不可,大爷受过的罪,不想再受了,报恩之心不多,报复之心,老子多的是。奶奶的,你以为大爷是个文人啊?不,你错了,错了,大爷是披着羊皮的狼,是个恶人,大恶人!哼哼,不是老子的灵魂扭曲了,而是这个世道,都他娘的成麻花了。
田无知内心里暗骂着的时候,从楼洞里出来一个年轻人,笑着喊了一声“哥”,便过来帮助田无知搬上那箱酒,用手指头勾起那个装烟的黑塑料袋,田无知没有说什么,自己提起那个菜袋子,两个人根本没有再看常虹的小轿车和那个讨厌的年轻司机一眼,便上了楼。而那个家伙,早已飞快地驾驶着小轿车,走了,甚至还溅起几串浑浊的积水。
其实,所谓的落子岭社区,只不过是一个时髦的叫法,这里原本就是田城县城关镇落子岭村,如今为了赶时髦,田城县新县城也从城关镇及周边的圆山乡、美镇、雀镇“挖出”十几个村来,成立了三个半办事处,东西大街以北到落子岭主峰一线的,叫落子岭办事处;东西大街以下经中丰公路到中州省直属的中州煤业集团,叫千跌河办事处,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我们以后再专题说;而田城县城西南三公里外,还有一个田城县的老县城,因为那地儿原本是城关镇田家大湾东、西、北三个村的地盘,于是就还原了,取名叫田家大湾办事处。至于半个办事处,则是和中州煤业集团一同管理的矿区办事处了。
而田无知所租的房子位于落子岭社区三巷三号三楼,其实就是原来落子岭村第三小组的地盘,田无知租用的楼房是前几年一个叫郭石头的村民,当时也是这个三组的组长,自建的六层楼房。其实,他真正租下来的是两套,他用来装神弄鬼、算卦骗人的是东面那一套,西面这一套是他曾经的四个哥们共住的,这四个家伙和他是极铁的。但按照他们的约定,这四个人不得进入东面那套楼房半步,平常见面也只装作邻居的样子,随便点一下头的。只有这种夜深人静、风雨交加的时候,田无知才会到西面这套楼房内和他的铁哥们叙旧、聊天、喝酒、嗨匹的。
这四个人又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呢,我们还是一个一个地来认识一下吧。
个头高高,体态瘦瘦、长相有些棱角的这位叫皇甫军,田城颍镇皇甫门人,江湖人称“老日”,因为皇甫复姓现在多取单字“皇”了,皇甫军成了“皇军”,不是“老日”,又是什么?这个人原本是在乡下跑木材生意的,也就是伐桐树往东乡贩卖的苦力生意人,最大的本事便是识树、砍树,一看外皮,便知道内部结构,木质如何,甚至有没有中空、虫蛀现象等,而且臂力超人,一斧子下去,碗口粗细的树枝便会一下子被削断的。当时东乡的泡桐树板出口国外,据说是制作琴瑟等乐器的,也有人说是出口日本制作榻榻米的,反正皇甫军那两年没少挣钱,也没有少帮衬难以糊口的算卦先生田无知。后来,东乡那边的泡桐树板生意不行了,皇甫军的家境也就慢慢地退步了些。如今田无知抱上了知县大人的大腿,自然要来个“苟福贵、无相忘”,让他过来帮助自己跑个信息,爬在窗户台上,为其望个风,送个信,从中解决点生活问题,也算是人生的一个相互帮衬吧。
而这位个头矮矮,身材瘦弱,尖嘴猴腮的家伙,名叫李拐子,家是田城东不远的雀镇李家沟的,其实,他不叫李拐子,原名叫李怀之的,本人也不瘸不拐,只不过是名字的讹传罢了。这个人,确实不是个好人,他原来是田城各会场、城乡公交车上有名的扒手,后来打击盗窃、封建迷信的时候,他和田无知都被抓了,他们住一个号。当时,田无知一贫如洗,而李拐子的老婆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女人,拿出些钱来滋润一下李拐子在牢房里的生活。而李拐子认为京师大学堂肄业的田无知久后绝非人下之人,因而多有照顾,让田无知在里面衣食无忧。后来,田无知因为没有社会危害,风头过去之后,被判了个无罪释放,而李拐子却判了一年半有期徒刑。田无知出狱之后,没少去帮助李拐子的老婆干活,尤其是农忙时节,让李拐子家里也有了个男人,而且是个高级知识分子的男人,李拐子出狱后听老婆一五一十这么一说,更加相信田无知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因此便拜田无知当了大哥。如今田无知的事业起步了,便让义弟李拐子过来帮忙,尤其是打探一些重要官员的隐私,不要说是敲诈勒索,就是他们一进门,田无知说上一句,他们在贪腐之事上,如何如何,便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接下来的事,也就好办多了。
而那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则是个正经职业者,他叫隗占辉,田城隗镇隗村人,也是田无知的老邻居,但不是发小,他比田无知小了十来岁。他父亲隗建国是田无知学识的崇拜者,也是田无知当年落魄之时的一个救助者,如今在田县废旧物资回收总站任总站长,他在帮助父亲打点着总站下面一个小回收站的生意,同样是田无知的一个忠实崇拜者,他爹隗建国还想让他跟着田无知学算卦呢,其实也是想谋个好前程的。
最后一位是一个刚刚毕业没两年的中专学生,虽说叫田无法,但不是田城隗镇隗村的田家,而是田城老县城所在地田家大湾西街村人,不仅是田无知的一个崇拜者,而且还有点老亲戚,他的父亲,也就是田无知的一个表叔,让他跟着田无知混,意思当然是通过田无知的关系,进入到体制内。
我们把田无知的四个没有多少共同点的铁哥们介绍完之后,五个人便开始了大口吃肉、文明喝酒、低声聊天的夜生活模式,这也是大哥田无知的规定。
至于这几个人在本文中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我们慢慢说。或许他们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是有点坏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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