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老槐树上贴着的红纸告示，一天比一天醒目。上面用浓墨写着高考日期和注意事项，像一只无声的眼睛，凝视着云雾村每一个有孩子读书的人家。
空气里仿佛都掺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灼。往日里聚在村头闲聊的妇人们，话题三句不离“谁家娃复习到半夜”、“县中模拟考排名咋样”。扛着锄头下地的汉子们，碰面时也会多问一句：“家里小子准备得咋样了？有把握没？”
那座通往山外世界的独木桥，正清晰地横亘在每个适龄少年和他们的家庭面前。过去，林枫对这座桥，是既向往又带着几分自知之明的畏惧。他的成绩不算差，在村里拔尖，但放到全县、全省，也仅仅是中上之姿，能否顺利过桥，需要几分运气。
可现在……
林枫坐在窗边，指尖划过复习资料的页面，速度平稳而迅速。
那些曾经需要绞尽脑汁才能理解的物理难题、错综复杂的化学方程式、佶屈聱牙的文言文篇章，此刻在他眼中，如同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路，清晰分明。
他的大脑像是一台被精密调试过的仪器。逻辑推理能力、空间想象能力、记忆力、计算速度……所有与学习相关的认知功能，都在《基础吐纳术》和《百锻体术》的日夜锤炼下，提升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地步。
一道数学压轴题，题干冗长，条件隐蔽。他只是扫了一遍，脑海中便自动剥离无关信息，构建出数学模型，几种解题路径瞬间推演完毕，最优解跃然纸上。笔下流畅，步骤简洁，毫无滞涩。
一篇英语阅读理解，生词不少。但他的思维速度极快，能根据上下文瞬间推断出词义，抓住文章主干和作者意图，答题准确率惊人。
他甚至能分出一部分心神，在脑海中与“渊”进行简单的交流。
‘渊，这个离子反应的能量变化，如果从微观粒子碰撞理论和键能角度重新建模，是不是可以推导出更普适的公式？’
【理论可行。需引入量子力学基础及热力学统计概念。当前宿主知识储备不足，建议优先掌握现有应试体系。】渊冷静地泼来冷水，但依旧提供了几个思考方向。
林枫笑了笑，并不气馁。他享受这种思维高速运转、不断触及知识边界的感觉。高考，这座曾经令人望而生畏的独木桥，此刻在他眼中，似乎变成了一条足够宽阔、可以轻松跑马的阳关道。
爷爷林守山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绿豆汤走进来，轻轻放在桌角。他看着孙子伏案学习的背影，眼神复杂。
林枫的学习状态，他看在眼里。那是一种近乎可怕的专注和高效。桌上摊开的习题册，以惊人的速度被填满，而且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几乎看不到涂改的痕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孙子不是在“学习”，而是在“复习”一些他早已掌握于胸的东西。
这变化太快，太剧烈，让他心里的那点担忧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沉重。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将担忧和绿豆汤一起放下，悄声退了出去。
林枫喝完绿豆汤，清凉甘甜，驱散了夏日的些许烦躁。他伸了个懒腰，体内气流自然运转，疲惫一扫而空。
他走到院中，望着远处层叠的青山和更远处看不见的县城方向。
过去，走出大山意味着艰难的求学、未知的城市、和渺茫的前程。他渴望，却也忐忑。
而现在，走出大山，意味着一个起点。一个能够接触到更多资源、更广阔天地、从而更好地理解和使用“渊”所代表的知识的起点。
他对高考，不再有恐惧，只有期待。
期待一个舞台，一个能让他初步检验自身所学、展露锋芒的舞台。
期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离星空更近一步的机会。
独木桥依旧在那里，但对于悄然蜕变的潜龙而言，桥下的深渊已不再令人目眩。
他深吸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转身回屋，再次埋首于书卷之中。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
那是利爪磨砺，鳞甲渐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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