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小遥”的劝解起了作用，也许是身体真的到了极限，顾屿强迫自己暂时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问题抛在脑后。他按时滴眼药水，尽量早睡，虽然失眠没有立刻痊愈，但至少不会整夜盯着天花板。他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实验室的项目中，代码和算法虽然冰冷，却有着清晰的逻辑，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心安。
这天下午，他刚从实验室出来，就撞见冯昊一脸傻笑地靠在走廊墙上，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
“顾屿！”冯昊看到他，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来，把手机屏幕往他眼前递，“你看你看，思易回我消息了！她问我周末有没有空！”
顾屿瞥了一眼，聊天界面上，周思易的头像下确实有一条新消息，言简意赅：「周末有空吗？」
而冯昊上面则是一长串自言自语般的铺垫，从天气真好聊到他家新投资的某个艺术项目，最后才拐弯抹角地试探周末。
“她主动问你了？”顾屿有些意外。周思易对冯昊的态度一向是礼貌而疏离的。
“是啊！”冯昊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随即又垮下脸，“但我还没想好干嘛！第一次她主动约我……不是，第一次她回我约她的话，我得好好准备！不能搞砸了！”
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又喜不自胜的样子，顾屿有些无奈，又有点想笑。“那就选个她可能感兴趣的地方，自然一点。”
“对对对，自然，要自然……”冯昊抓着头发，陷入了苦思。
周末，冯昊的计划是邀请周思易去参观一个私人收藏的古董珠宝展。他知道周思易喜欢精致有底蕴的东西，为此还恶补了不少珠宝知识。他提前到了展厅门口，穿着熨帖的西装，手里还拎着一个准备送给周思易的、装着某品牌限量款香水的精致礼品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周思易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就在冯昊紧张地准备递上礼物和门票时，旁边一个奔跑的小孩猛地撞了他一下。冯昊一个趔趄，手里的礼品袋脱手飞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精致的玻璃瓶碎裂开来，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冯昊的脸瞬间白了，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不知所措的小孩，又看看微微蹙眉的周思易，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预想中的所有开场白、准备好的知识，全都烟消云散。
周围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冯昊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搞砸，周思易会转身离开时，她却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一步，没有去看那摊狼藉，而是对那个吓呆的小孩温和地说：“小朋友，下次不要在这里跑，很危险的。”然后，她转向面如死灰的冯昊，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还愣着干什么？不去看展了吗？”
冯昊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捡起地上的残骸扔掉，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思易身后进了展厅。
整个观展过程，冯昊都显得异常沉默和紧张，完全没了平日的咋咋呼呼。他准备好的那些知识一句也没用上，只是笨拙地跟在周思易身边，在她驻足某件展品前时，默默站在侧后方。
意外发生在观展结束，两人走到路边等车的时候。一辆电动车为了避让突然窜出的小狗，失控地朝着周思易的方向歪倒。冯昊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上前，猛地将周思易拉向自己身后，用后背挡住了倒下的电动车。车轮蹭过他昂贵的西裤，留下明显的污痕，小腿也被磕碰了一下，但他浑然未觉，只是紧张地回头问：“思易，你没事吧？”
周思易被他护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和此刻身体的紧绷。她抬起头，看到冯昊脸上未褪的惊慌和纯粹的担忧，那双总是带着点傻气的眼睛里，此刻只有她的倒影。他搂着她肩膀的手，甚至还在微微发抖。
她沉默了几秒，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臂，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服，声音依旧清淡，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我没事。你的腿……”
“没事没事！我皮厚！”冯昊连忙摆手，咧嘴想笑，却因为疼痛扯出一个有点滑稽的表情。
车来了。周思易临上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今天……谢谢。香水，下次别买这么贵的了，浪费。”
看着车子远去，冯昊还站在原地，摸着后脑勺，一会儿看看自己脏了的裤腿，一会儿又傻笑起来。虽然过程一波三折，甚至有点狼狈，但他感觉，他和周思易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墙，好像……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顾屿从图书馆出来时，正好看到冯昊一瘸一拐却满脸春风地走回来，听他手舞足蹈、语无伦次地讲完今天的“历险记”，忍不住摇了摇头。
“看来，有时候笨办法，也比没办法好。”顾屿心想。至少，冯昊用他最真实的，甚至有点蠢的反应，意外地打动了周思易。
夜晚，顾屿躺在床上，想起冯昊那傻乎乎的笑容，再想到自己那一团乱麻，不由得叹了口气。每个人的感情，似乎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难题和进展。
他点开手机，看着“小遥”的头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发消息。他记着她让他好好休息的话。
只是，在闭上眼之前，他给苏静瑶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下周要一起出去爬山吗？」
他决定，不再强迫自己立刻想清楚，而是试着，像“小遥”说的那样，用更自然的方式去相处，去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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