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在通往远郊的公路上平稳行驶，城市的轮廓早已被抛在身后，窗外的景色被大片绿色的田野和点缀其间的农舍所取代。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引擎的低沉轰鸣和偶尔响起的手机提示音。
长时间的颠簸和未知的前景让最初的兴奋感消退，大部分学生都靠在椅背上打盹，或戴着耳机看着窗外发呆，气氛有些沉闷。
顾屿也望着窗外，心里还在盘算着到了清溪镇后可能面临的技术难题序列。这时，手机在手心震动了一下。
是苏晚晴发来的消息。
「听说你们被拉去乡下社会实践了？」消息开头直接明了，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嗯，刚上车没多久。去清溪镇。」顾屿回复。 「清溪镇？那地方信号估计够呛。」苏晚晴似乎对周边环境有所了解，「Acm区域赛的训练别落下，线上模拟赛我会照常组织，你能连就尽量连，保持手感。」 「明白，谢谢学姐。我会尽量找信号。」顾屿回道。他能感觉到苏晚晴话语背后那层不易察觉的、属于战友般的关切，严格，但并非毫不通人情。 「行了，到了地方自己注意。有什么需要技术支持（非竞赛类）的，群里吼一声。」她最后加了一句，便结束了对话。
对话简短高效，像一次工作交接。顾屿收起手机，继续看向窗外。
没过多久，手机又亮了一下。这次是苏静瑶。
「顾屿，开学这几天好忙呀。你们已经开始上课了吗？」附了一个小小的疲惫表情。 顾屿想起她之前提到过的社会实践，回复道：「还没正式上课，学院安排了下乡社会实践，正在路上。你呢？社会实践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就是整理数据有点枯燥。」苏静瑶很快回复，「下乡？去哪里呀？听起来很有意思。」 「清溪镇，估计主要是帮当地做点技术支援。」顾屿简单描述，没有过多展开。 「那也很好呀，能学到不一样的东西。加油哦！」苏静瑶发来一个鼓励的表情包。 「谢谢，你也是。」
对话温和而友好，像午后阳光一样令人舒适，但也仅止于此。两人都默契地停留在分享表面近况和相互鼓励的层面，那份寒假重逢解开的芥蒂似乎让他们能更自然地交流，但横亘在中间的大学差异和逐渐不同的生活轨迹，也让这种交流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不会互相打扰的距离。
刚结束和苏静瑶的对话，另一个熟悉的头像跳动起来——“小遥”。
「烦死了，一下午都在对着一堆枯燥的报表，眼睛都要瞎了。[哭泣表情]」她发来惯常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抱怨。 「江城天气也抽风，突然就阴天了，感觉要下雨，闷死了。」 顾屿看着窗外，大巴正经过一片丘陵地带，天空确实比城里阴沉不少，山风透过车窗缝隙吹进来，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他手指动了动，回复道：「一样，也在路上。天气是不太好。」 他并未说明自己去哪里，去做什么。对方似乎也习惯了这种不涉及具体信息的对话模式。 「出差？辛苦了小可怜~」“小遥”回复得很快，「那你要注意安全呀，到了地方给姐姐报个平安。」 「嗯。」顾屿简单地回了一个字。
几种不同的联系，通过一方小小的屏幕，在这段远离熟悉环境的旅途中断续进行着。苏晚晴的严格督促，苏静瑶的温和问候，“小遥”的模糊关怀……它们勾勒出顾屿生活中几个不同的面向，但此刻，这些联系都隔着距离和屏幕，显得有些遥远和失焦。
他的注意力，最终还是要落回眼前的现实。
他微微侧头，目光掠过过道。
沈知遥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专注地看着腿上的资料。她甚至拿出了一支笔，偶尔在上面做着标记。车窗外的天光映亮她侧脸的线条，冷硬而认真。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世界里，对车厢内的沉闷、对窗外变化的风景、对身边学生们的窃窃私语都漠不关心。
她就像一座沉默的、移动的冰山，带着自身巨大的、不为人知的压力和目的，驶向同一个目的地。
顾屿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前方。
大巴车转过一个弯道，一块略显陈旧的路牌出现在视野里—— 「清溪镇 前方5km」。
轮胎压过路面，发出枯燥的噪音。 真正的挑战，即将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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