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豹的身影刚消失在街角，风还没停，地面又开始震。
萧勇第一个察觉不对，他抬手拦住拉雅往前的脚步。
“不对劲。”他说。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拐角冲出，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尘浪。王海豹回来了！
他没走，他是故意的。
上官孤云拔剑，孤云剑刚出鞘一半，王海豹已经冲到阵前。他右拳砸地，整条街的青石板炸开，碎石像箭一样飞向四人。
拉雅翻身拉弓，三支箭连发，直取王海豹咽喉、心口、膝盖。箭到中途，被一股掌风扫偏，钉进墙里半截。
萧勇挥刀迎上，独臂刀法第一式“断江”，刀气横切过去。王海豹冷笑一声，左手一抬，硬接刀气，脚下纹丝不动。
“十年了。”萧勇咬牙，“你还是这么能装。”
“你也还是这么弱。”王海豹反手一掌拍来，掌风如锤，撞得萧勇胸口一闷，连退三步才站稳。
上官孤云趁机切入，双剑齐出，剑光如雪，逼得王海豹后撤。拉雅趁机绕到侧翼，搭箭瞄准。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有个身影突然往前冲了一步。
是王艺。
她手里攥着一块帕子。她站在街边摊位旁，离战场有十步远，但眼睛一直盯着萧勇。
萧勇眼角余光扫到她，动作一滞。
那一眼，他认出来了。
这就是王海豹的女儿。
十年前那个雪夜，他断臂逃命，身后村庄火光冲天。他记得有个小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只破布娃娃，脸上全是泪，却没哭出声。
就是她。
仇人的女儿。
可她现在看着他的眼神，不是恨，也不是怕，是着急。
她往前迈了半步，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喊什么。
“小心！”
声音不大，但萧勇听清了。
王海豹的拳风正好扫来，带着烈风，卷起地上碎石。几块石头直奔王艺面门。
萧勇想都没想，甩手扔出刀鞘。
刀鞘旋转飞出，啪啪两声，打偏两块石头。第三块擦过她额头，划出一道血痕。
王艺抬手一抹，看见血，愣了一下。
萧勇已经顾不上看她了。刀鞘脱手，他空手对敌，立刻被王海豹压着打。一拳轰在肩头，他整个人横飞出去，撞翻一个药摊，药材洒了一地。
“大哥！”上官孤云大喝一声，剑势暴涨，逼退王海豹。
拉雅趁机冲过去，把萧勇从药堆里拽起来。
“你疯了？”她低吼，“她是谁你都不认识，你为她丢兵器？”
萧勇没说话，抹了把嘴角的血，重新站定。
他知道她是谁。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王海豹站在对面，喘着粗气，眼神阴沉：“你们一个个，都想死是不是？”
没人答话。
上官孤云持剑在前，拉雅弓在手，萧勇握紧刀柄，三人成三角阵型。
王艺还站在原地，没跑。
她抬手按住额头的伤口，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她不擦，就那么站着，目光在萧勇和王海豹之间来回。
王海豹忽然扭头，看向她。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他吼。
王艺没动。
“滚回家去！”
她还是没动。
王海豹脸色变了。他看出她的眼神不对。
不是怕他，是……失望。
这个字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他怒吼一声，转身扑向上官孤云。
三人立刻迎战。
刀光剑影中，萧勇几次分神。一次是他看见王艺蹲下去捡那块染血的帕子，手在抖。一次是她被气浪掀倒，爬起来时膝盖蹭破了，她没管，又站起来。
第三次，王海豹一掌拍向拉雅，拉雅侧身闪避，箭射偏了。那一掌余波扫向人群，王艺正站在边缘。
萧勇直接冲过去，把她推开。
自己却被掌风扫中，胸口一痛，喉头一甜，差点吐出来。
“你干什么！”王艺扶住他，声音发颤。
萧勇推开她：“别在这儿。”
“那你呢？”她瞪着他，“你就能在这儿送死？”
萧勇愣住。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明明瘦小，明明该躲，却一次次往危险里冲。
她不是来帮王海豹的。
她是来阻止他的。
王海豹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停下攻击，盯着两人，眼神越来越冷。
“原来如此。”他冷笑，“我女儿，护上了我的仇人？”
没人说话。
王艺抬头看他：“爹，够了。”
“够了？”王海豹一步步走过来，“你说够了就够了？我被人追杀十年，断臂毁名，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你就站在这儿，护着那个砍你父亲徒弟的人？”
“我不知道以前的事！”王艺大声说，“我只知道你现在做的，跟他们一样！”
“闭嘴！”
“你要是杀了他，”王艺指着萧勇，“我就再也不会认你这个爹。”
空气一下子静了。
连风都停了。
萧勇看着她，喉咙发紧。
他本该恨她。她是王海豹的血脉，流着仇人的血。可她现在为了他，跟亲爹决裂。
拉雅悄悄靠近他，低声问：“你认识她？”
萧勇摇头：“第一次见。”
“可你为她拼命。”
萧勇没答。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王海豹怒极反笑：“好，好得很。我王海豹的女儿，为了个断臂狗，跟我翻脸？”
他抬起手，掌心黑焰凝聚。
“那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仇。”
他掌心一转，黑焰直奔王艺而去。
萧勇反应比脑子快，整个人扑过去，把王艺扑倒在地。
黑焰擦着他的后背掠过，烧焦了衣料，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他压在她身上，两人近得能听见呼吸。
王艺睁大眼睛，脸红得厉害。
萧勇也愣住了。
他闻到她发间有股淡淡的皂角味，不是香粉，是穷人家洗头用的那种粗皂。
他忽然想起，当年那个雪夜，他逃到牧民家，有个姑娘也是这样给他包扎，手很轻，说话也不多。
那时候他觉得，这世上还有干净的人。
现在他又看到了一个。
“你……”王艺张嘴，声音很小，“你没事吧？”
萧勇猛地起身，伸手把她拉起来。
“别说话。”
他重新握刀，站到上官孤云身边。
王海豹盯着他，眼神像刀。
“你护她一次，我能杀她十次。”
“你试试。”萧勇冷冷道。
王海豹怒吼，再次冲上来。
这一次，他不再留手。
拳风如雷，掌力似山，三人联手才勉强挡住。
萧勇的刀一次次被震开，虎口裂开，血顺着刀柄流下。
但他每一次出刀，眼角都在找王艺。
她在哪儿。
她有没有受伤。
她还在不在那儿看着他。
一次交手，他被震退，脚下一滑，踩到洒落的药材，差点摔倒。
就在这一瞬，他看见王艺往前冲了一步，像是要过来扶他。
然后她看到了他脚下的药包。
那是邱倩妈医馆的标记。
她弯腰抓起一把药粉，看了看，又抬头看向战场。
下一秒，她冲向街边一个废弃的陶罐，把药粉倒进去，又舀了点水沟里的脏水，混在一起。
拉雅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她干什么？”
萧勇也看到了。
他不懂医，但他知道，有人在想办法帮忙。
哪怕她不会武功。
哪怕她只能做这些。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刀重了几分。
不是仇恨的重量，是别的东西。
王海豹一拳轰来，他举刀硬接。
刀断了。
半截断刃飞出去，插进墙里。
萧勇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王海豹站他面前，抬起脚，准备踩断他的脖子。
“萧勇！”
王艺尖叫。
她抄起那个陶罐，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王海豹后背。
罐子碎了。
药水泼了王海豹一身。
他低头看自己衣服，忽然皱眉。
“这是……驱寒草加麻藤粉？”
他手臂一麻，动作慢了半拍。
上官孤云抓住机会，一剑挑开他手掌。
拉雅一箭射中他肩膀。
三人趁机后撤。
萧勇站起身，看着远处的王艺。
她手里只剩半个陶罐，站在原地发抖，但没跑。
她看着他，眼里有泪，但没有退缩。
萧勇握紧剩下的半截刀，走到她面前。
“下次。”他说，“别用陶罐。”
王艺点头。
萧勇转身，重新站回战阵。
王海豹甩掉药水，眼神阴狠：“你们……真以为能赢？”
他双手结印，地面开始裂开。
一股黑气从裂缝中涌出。
战斗还没结束。
萧勇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不是因为伤。
是因为刚才那一眼。
他知道，有些事，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能再只当她是仇人之女。
她的名字叫王艺。
她会为他挡石头，会为他冲进战场，会用陶罐砸她亲爹。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穿过烟尘，落在她身上。
王艺也看着他。
两人没说话。
但有些事，已经不一样了。
王海豹的黑气升到半空，化作一头巨兽形状。
上官孤云低喝：“准备！”
拉雅搭上最后一支箭。
萧勇举起断刀，站在最前面。
王艺站在人群后，手里还攥着那半块染血的帕子。
她没走。
她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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