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山脉间，弥漫着阴魂川崩塌后逸散出的淡淡死气，如同战争的余烬。张炁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上，脸色苍白，气息起伏不定。强行维持混沌空间穿梭乱流，又硬抗了九幽投影最后的疯狂反噬，即便以他半步真仙的修为和混沌大道的特殊性，此刻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混沌本源震荡，经脉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他手中紧握着那三块已彻底融合为一体的星盘碎片。新融合的碎片约莫巴掌大小，形状依旧不规则，但边缘处星光流转，浑然一体，散发出比之前任何一块都更加稳定、深邃的空间波动。碎片中心，一点微光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传递出更加遥远和清晰的坐标信息，仿佛在呼唤着散落在诸天各处的其他部分。
凰灵儿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状态比他更糟。她本就本源受损，又经历了空间乱流的颠簸，此刻连维持人形都显得有些勉强，周身那煌煌如日的真凰气息黯淡到了极点，脸色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即碎。她尝试运转涅盘功，但经脉中空空如也，只有一阵阵虚弱的刺痛。
“咳咳……”张炁压抑地咳嗽了几声，强行将喉头涌上的腥甜咽下。他看了一眼手中星盘碎片，又看向气息奄奄的凰灵儿，眉头紧锁。当务之急，是尽快稳定伤势，否则在这片依旧不稳定的区域，难保不会出现其他变故。
他深吸一口气，不顾自身伤势，调动起体内残存的、相对温和的混沌之气，缓缓渡向凰灵儿。
一股暖流涌入体内，带着一种包容万象、滋养根源的力量，开始温润她干涸的经脉和受损的本源。凰灵儿身体微微一颤，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张炁。
“你……”她声音虚弱，“你自己也伤得不轻，不必管我。我们真凰一族生命力顽强，给我点时间，自己也能慢慢恢复。”
“此地不安全，恢复太慢。”张炁言简意赅，继续输送着混沌气，“我的混沌气蕴含生机，对你的伤势有益。不要抵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动作却异常沉稳和小心，控制着混沌气的量和流速，避免对她脆弱的本源造成二次伤害。
凰灵儿看着他专注而略显疲惫的侧脸，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涌入体内、驱散死寂与虚弱的力量，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她生于高贵，长于赞誉，习惯了独立与强大，何曾被人如此不计代价地保护与疗愈过？尤其是在对方自身也身处险境之时。
她沉默下来，不再拒绝，只是微微闭上了眼睛，全力引导着那温和的混沌气修复己身。一丝丝暖意在她冰冷的经脉中流淌，如同春回大地，带来久违的舒适与安宁。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受损的真凰本源，在这奇特的混沌气滋养下，恢复的速度竟比预想的要快上几分。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张炁感觉到渡过去的混沌气终于开始在凰灵儿体内自行循环，知道她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至少不再有恶化风险，这才缓缓收功。他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举动对他消耗极大。
他正准备调息恢复自身，却听到凰灵儿轻声开口：
“谢谢。”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张炁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此时的凰灵儿，虽然依旧虚弱，但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那双凤眸也重新有了些许神采，正静静地看着他。
“不必。”张炁摇了摇头，“若非你之前在葬魂谷舍身相助，我也无法轻易拿到碎片。你我之间，算是两清。”
“两清？”凰灵儿闻言，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有些失落，但随即又被一股莫名的气恼取代。她撇了撇嘴，习惯性地想扬起那高傲的下巴，却牵动了伤势，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只好作罢，语气却带上了几分熟悉的别扭：“谁要跟你两清？本姑娘这次亏大了！本源受损，真羽暗淡，没有几百上千年别想恢复巅峰！这岂是你帮疗个伤就能抵消的？”
张炁看着她那副明明虚弱却还要强撑傲娇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那你待如何？”
“我……”凰灵儿一时语塞。她其实也没想好要如何，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跟他“两清”。她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星光内敛的碎片上，岔开话题道：“这破石头现在合体了，有什么新花样？”
张炁见她不愿再提，便也顺着她的话，将注意力放回星盘碎片上。他凝神感应了片刻，道：“空间坐标更清晰了，指向几个不同的方向，距离极其遥远。而且，似乎……多了一种微弱的防护能力，对空间乱流和某些负面能量侵蚀，有不错的抵御效果。”
“哦？”凰灵儿来了兴趣，凑近了些仔细打量，“看来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还有用。下次再遇到这种空间崩塌，或许能轻松点。”她顿了顿，想起之前惊险的一幕，心有余悸，“不过，那九幽的老鬼最后真是疯了，居然想拉着整个阴魂川陪葬……”
提到九幽，张炁的眼神凝重了几分：“它损失了一道重要投影和坐标，又失了碎片，自然不会甘心。日后，需更加警惕。”
就在这时，他识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道灵，再次传递出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可辨的波动。这一次，不再是恐惧，也不是贪婪，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指向性？仿佛在催促他，前往星盘碎片感应到的某个特定坐标？
这异常的反应，让张炁心中疑窦再生。这道灵，对九幽恐惧，对星盘碎片渴望，它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喂，发什么呆呢？”凰灵儿见他突然沉默，忍不住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伤势发作了？”
张炁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疑虑，摇了摇头：“无妨，只是在想接下来的行程。”他看向凰灵儿，“你的伤势暂时稳定，但本源之损非一日之功。我先送你回混沌道域静养，待你恢复些许，我们再……”
“再什么再？”凰灵儿打断他，凤眸一瞪，“你想撇下我自己去找下一块碎片？门都没有！本姑娘这次投资差点血本无归，必须盯着你，直到收回成本……不，直到连本带利赚回来为止！”
她虽然语气凶巴巴的，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张炁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他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跟着他穿梭诸天寻找碎片，无疑是巨大的负担和风险。但看着她那双倔强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随你。”他最终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便闭上双眼，开始调息恢复。
凰灵儿看着他进入入定状态，轻轻哼了一声，也靠在旁边的岩石上，闭上眼睛，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一个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荒凉的山风中，两人一坐一靠，各自调息。经历了生死与共，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牵绊，已然在无声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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