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边，围场县公所里，
“叮铃铃——叮铃铃——”
桌上的另一部内部电话突然爆发出急促的铃声，吓得副官猛地一颤。
龙千伦也像是被电击一般，倏地坐直了身体。他盯着那部电话，眼神惊恐，迟迟不敢伸手。
铃声顽固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命一般。
副官小心翼翼地看向龙千伦：“队…队长？可能是…县城门口的岗哨？”
龙千伦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平复狂跳的心脏，最终还是颤抖着抓起了话筒。
“喂？”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岗哨小队长惊慌失措的声音：“报告队长！长、长谷川少佐的车队到城门口了！一共三辆车，直接闯进来了，我们没敢拦……”
龙千伦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手一软，话筒再次掉落在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最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长谷川竟然亲自来了！而且是以这种毫无预兆、强闯城门的方式，其怒意可想而知！
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得如同冰块。副官面无人色，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不到五分钟，院子里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粗暴的轰鸣和尖锐的刹车声。
皮鞋踩过湿漉漉石板路的脚步声沉重而迅疾，每一步都像踩在龙千伦的心尖上。
办公室的门被“砰”地一声从外面推开，撞在墙上又弹回。两名挎着南部十四式手枪、眼神凶悍的日本宪兵率先闯入，分立两侧。
紧接着，身穿黄呢子军装、脚蹬锃亮马靴的长谷川少佐迈步走了进来。
他并未佩戴军刀，但手上戴着白色的手套，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冰冷，扫过满地狼藉，最终定格在脸色惨白、慌忙站起身的龙千伦脸上。
室内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长谷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摘下一只手套，目光如同审视一件垃圾。
他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前，无视了地上的碎片和茶水，低头瞥了一眼桌上那份被龙千伦捏得皱巴巴、还带着湿痕的“青峦计划”草图。
“龙桑。”长谷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龙千伦的骨髓，“电话，为什么不通？”
“少…少佐阁下！”龙千伦猛地鞠躬，几乎成了九十度，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卑职…卑职刚才一时…一时情急，不慎失手…”
“吧唧”一声响起，龙千伦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脸上火辣辣的疼。
“失手？”长谷川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充满压迫，“是对皇军失望，还是对‘青峦计划’失望？或者，是对我失望？”
“不敢！卑职万万不敢！”龙千伦头垂得更低，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是卑职无能！卑职罪该万死！请少佐阁下再给卑职一个机会！”
长谷川冷哼一声，绕过办公桌，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可见的、鹰嘴崖方向那缕若有若无的黑烟。
“鹰嘴崖，帝国重要的木材和燃料补给点，毁了。关押的重要人犯，被劫了。十一名帝国士兵玉碎，还有更多的保安团伤亡。”
长谷川每说一句，龙千伦的身体就抖一下，“龙桑，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承诺的‘万全之策’？这就是你效忠帝国的表现？”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刀：“你，让我如何在司令部面前为你辩解！”
龙千伦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全靠双手死死撑着桌面才勉强站住：“卑职…卑职知罪！是冯立仁太狡猾…还有那些土匪，他们…”
“够了！”长谷川厉声喝道，终于显露出一丝怒意，“失败就是失败！不要为你的无能寻找借口！帝国不需要借口，只需要结果！”
他走到龙千伦面前，修长白皙的手指几乎要点到龙千伦的鼻子上：“你的价值，正在急速消失。如果不能证明你还有用，那么，‘交代’就不只是给司令部的一个报告了。”
龙千伦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明白“交代”的另一层含义。
“卑职…卑职一定戴罪立功！一定将功补过！”龙千伦几乎是哭喊着保证，“请少佐阁下示下！”
长谷川冷冷地注视了他片刻，眼中的杀意慢慢收敛，重新变回冰冷的算计。
他需要一条听话的狗，哪怕这条狗刚才差点坏事，直接除掉龙千伦容易，但短时间内很难找到合适的替代品并且要想重新扶植一个白手套，会更麻烦。
“冯立仁，必须死。”长谷川一字一顿地说，“‘青峦计划’，必须继续，而且要加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是！是！”龙千伦连声应道。
“至于那些土匪…”长谷川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既然无法重用，就要牢牢控制。他们消耗的帝国物资，必须用他们的血来偿还。具体怎么做，还需要我教你吗？”
“不敢！卑职明白！卑职一定处理好！”龙千伦立刻想到自己刚才那个分化瓦解的计划，此刻更觉紧迫和必要。
长谷川最后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转身大步离去，如同来时一样突然。宪兵紧随其后。
引擎声远去，办公室内重新恢复死寂。
龙千伦如同虚脱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副官这才敢上前一步，颤声问：“队…队长…”
龙千伦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被羞辱后的怨毒和绝境求生的疯狂。
“听见了吗？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对着副官低吼道，“去！立刻！马上！想办法把瞎老崔给我秘密找来！要快！要绝对保密！”
“是！”副官慌忙跑出办公室。
龙千伦独自留在屋内，看着窗外长谷川车队离去的方向，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压力并未消失，反而变成了更具体的死亡威胁。但他也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缝隙——长谷川还需要他，这就意味着他还有操作的空间。
他必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筹码，哪怕是赵大膀子身边那条看似不起眼的老狗。
而与此同时，黑风岭上，收到秘密邀请的瞎老崔，磕了磕烟袋锅，混浊的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风，真的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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