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雪原迷踪第2章：窗外的眼睛
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将哑婆佝偻的身影和外面未知的危险一同隔绝。屋内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林蔓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冰冷，重新从四肢百骸渗透进来，与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交织，刺激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她死死攥着那根粗糙的木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圆木墙壁，全身肌肉紧绷如铁，感官提升到极致。
外面发生了什么？
没有预想中的打斗声、呼喊声，甚至没有脚步声。只有风穿过木板缝隙时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细微尖啸，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积雪从树枝滑落的“扑簌”声。这种极致的安静，反而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哑婆看到了什么？让她如此警惕，甚至带着武器潜行出去？是黑石寨的搜捕队终于循着踪迹找来了？还是……这黑森林里真正“不干净”的东西？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蔓的耳朵竖起到极致，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过太阳穴时那微弱的汩汩声。
突然——
一种极其轻微、却绝非风雪或树枝能发出的……刮擦声，从木屋的侧面传来！
很轻，很快，像是指甲或者某种坚硬的小东西，快速划过木板表面。一下，两下……随即消失。
林蔓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汗毛倒竖！
在那里！屋外有东西！它在移动！在探查！
她猛地扭头，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面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透进的惨白光线，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切割出几道冰冷的光柱。
刮擦声没有再响起。但一种更加诡异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蔓延开来——被注视感！
有什么东西，正透过那狭窄的木板缝隙，向屋内窥视！
林蔓甚至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的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探究和……贪婪？就像黑暗中的毒蛇，锁定了猎物。
她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静止，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将呼吸压到近乎消失。末世生存的本能告诉她，在这种时候，任何微小的动静都可能招致致命的攻击。她像一尊石雕，融入了墙壁的阴影里，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同样反向锁定了那可能存在的窥视源。
是谁？还是……什么？
是黑石寨的人？他们发现了这里，正在确认目标？还是……这森林里未知的怪物？哑婆提到的“不干净”，难道就是指这个？
霍清辞的失踪，是否也与这窥视有关？
无数可怕的猜测在脑中翻腾。她握紧木棍，计算着距离和角度。如果对方破窗而入，她必须在第一时间发起致命反击，目标——咽喉或者眼睛！
死寂再次降临。但那道冰冷的注视感，却如同实质般，牢牢钉在她身上，久久没有移开。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类似铁锈混合着某种腐败的植物汁液。
对峙在无声中持续。林蔓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伤口的疼痛在高度紧张下似乎变得麻木。她在等待，等待对方先动，或者……等待哑婆的回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林蔓感觉自己的肌肉即将因为过度紧绷而痉挛时——
“嘎——呀——”
一声凄厉、短促的，类似夜枭、却又更加扭曲怪异的啼叫声，猛地从屋顶上方响起！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与此同时，那道冰冷的注视感骤然消失了！仿佛被那声啼叫惊走！
紧接着，屋外远处传来了几声急促的、类似石子敲击的脆响，以及哑婆那沙哑低沉的、带着驱赶意味的呵斥声！
“滚开！畜生！”
短暂的窸窣声和扑棱声后，外面重归寂静。
几秒钟后，木门被轻轻推开，哑婆闪身而入，迅速反手关门。她身上带着一股外面的寒气，老旧猎叉的尖端，沾着几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她的脸色比出去时更加阴沉，浑浊的眼睛里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厉色。
她看了一眼依旧保持警戒姿态、毫发无伤的林蔓，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依旧凝重。她走到窗边，仔细检查了一下木板缝隙，又用鼻子嗅了嗅空气，眉头紧紧皱起。
“是‘夜游子’。”哑婆哑声开口，像是在对林蔓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林子里的脏东西，鼻子灵得很，专盯着生人味和血腥气。”她走到灶坑边，从一个小布包里掏出些干枯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草药叶子，扔进将熄未熄的余烬里。
一股带着辛辣气息的青烟袅袅升起，很快弥漫整个小屋，将那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驱散。
林蔓缓缓放松紧绷的身体，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看着哑婆的动作，心中疑窦丛生。“夜游子”？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善类。但刚才那窥视感，绝不仅仅是野兽那么简单。那是一种带着智能的、冰冷的审视。
“它们……经常来？”林蔓试探着问，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哑婆拨弄着余烬，头也不抬：“雪大的年景，饿疯了，什么都敢靠近。不过……”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今天的‘夜游子’，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往常它们怕火怕响动，扔块石头就吓跑了。今天……”哑婆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蔓，“像是被什么东西……引过来的。盯着你这屋，锲而不舍。”
被引过来的？林蔓心中一凛。难道自己的行踪真的暴露了？是黑石寨的人用了特殊手段？还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比如……未完全消散的“星骸”能量残留？或者伤势散发的血气异常？
“婆婆，这黑森林……到底有什么？”林蔓换了个问题，试图了解更多关于这片地域的信息。
哑婆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望着跳动的微弱火苗，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深刻的皱纹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更显沧桑。
“黑森林……是吃人的地方。”她最终沙哑地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古老的禁忌感，“老辈人说，林子里埋着不干净的东西，是上古留下的祸根。进了深处的人，没几个能出来。寨子里的人，也只敢在外围砍点柴火。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死活往里闯，就是给山神爷送点心。”
上古祸根？林蔓立刻联想到了“星骸”。难道这黑森林深处，也埋藏着类似黑石寨矿坑里的东西？甚至……霍清辞的失踪，会不会与森林深处的秘密有关？
她还欲再问，哑婆却摆了摆手，显得十分疲惫：“行了，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你伤没好，别瞎打听。夜里警醒点，那东西可能还会来。”说完，她不再理会林蔓，裹紧破旧的皮袄，蜷缩在灶坑旁的草堆上，似乎准备休息，但那双耳朵，却依旧微微颤动，捕捉着屋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林蔓知道问不出更多了。她重新靠墙坐下，木棍横在膝上，毫无睡意。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完全停止了，夜，静得可怕。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比任何暴风雪都更加沉重。哑婆的警告、神秘的“夜游子”、黑森林的传说、以及霍清辞的下落不明……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谜团。
她看了一眼呼吸平稳、仿佛沉睡的哑婆。这个老妇人，绝不仅仅是普通的山野村妇。她救了自己，却又充满戒备；她熟悉这片森林的危险，却独自隐居在此；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却讳莫如深。
她到底是谁？在这片诡异的黑森林边缘，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而此刻，林蔓更担心的是，那被惊走的“夜游子”，或者引它们来的东西，是否真的已经离开？那冰冷的注视，是否会再次降临？
她握紧木棍，目光如炬，穿透木板的缝隙，望向外面浓稠如墨的黑暗。
漫漫长夜，才刚刚开始。
（第八卷 第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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